晏修和葉琳瑯私下說好,契約婚姻,差不多了就離。
他只是要借著這個機會,去找焦雅楠。
焦雅楠大學畢業后就不見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兒,她也沒有聯系過同學們。
兩年時間,足以發生很多事情了。
晏修原本和葉琳瑯只是假結婚,婚后各過各的,結果曲歌想他們生米煮成熟飯,竟然給晏修下了藥。
晏修連跟他睡了的人是誰都不知道,氣都氣瘋了,還以為是葉琳瑯,就算不是也遷怒了。
于是有了結婚第二天就離婚的壯舉。
一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那個人是焦雅楠。
只是又遲了。
晏修從此不婚,這次固執到底,再也沒被勸動過。
他其實是個外冷內熱的男孩子,耳根子軟,也只是表面冷淡。
然而曲歌以愛為名,讓他變得他自己都不認識了。
晏修去無島扶貧過兩年,那是m國最貧困的地區,也真的如同地名,什么也沒有。
他看著這里天時地利人和一個也不占,連年旱澇不斷,土地不是被淹就是干裂,一年到頭沒幾個月是正常的,民眾受教育程度低,大多是靠力氣吃飯。
而且貧困家庭喜歡多生孩子,可能是覺得多一個孩子多一條出路吧,然而事實并不像他們想的那樣。
孩子多了,負擔更重。
可是沒人反省,劣習一代代傳承,人口越來越多,每一個人都拼命地活著,卻變成了《街角的奇跡》中的基貝拉。
而且他們看不見街角的奇跡。
因為這里沒有肯尼迪。
曲歌說:“晏修,你現在已經是總統了,我知道你恨我,但你能對這些痛苦熟視無睹嗎?”
晏修有時候覺得,哪里是他恨曲歌啊,分明是曲歌恨他才對。
曲歌:“我很多年以前,也去扶貧過,當年就想,我一定要當總統,因為沒有總統愿意去看看這些,痛苦就一代一代地傳續下去了。”
“我一直想,我一定要讓我的國家沒有窮人。”
“我一定要打造一個‘烏托邦’【1】。”
“我沒有機會了。”
“但是你有。”
晏修抬眼。
瞳孔所及之處,不是垃圾遍地就是光著上身的男孩子,他聽說在這里,偷盜搶劫是家常便飯,強/奸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這里像是被國家遺棄,于是他們也不再遵循法度。
又因為他們流氓混賬,國家越發不重視他們。
如此惡性循環。
而這樣的地方,有很多。
曲歌的聲音低低地,“我希望你……”
晏修面無表情地掛了電話。
他們之間,其實早已無話可說。
晏修背著單反相機,坐上了回去的車。
是,這里的人很可憐。
但他都已經無暇自顧了,哪還有心思犯英雄病呢?
可是小包里存著跑了大老遠才找到店洗出來的照片,然后自暴自棄地想,回去放網上,愛捐不捐吧。
山路崎嶇,司機技術再好也晃悠個不停。
中途有段休息,方便乘客上廁所。
晏修整理了下相冊,然后亂七八糟的聲響和一聲聲的“大哥哥”讓他抬起了頭。
踩著自行車的男孩摔了一跤,自行車摔得動靜很大,男孩小腿大概摔折了。
后面有幾個男孩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地跟上來。
摔了的男孩看上去年紀可能是最大的,一瘸一拐地走過來,通過開著透氣的窗戶遞給了晏修一個東西。
男孩有點靦腆,小聲說:“大哥哥,你掉東西了。”
晏修低眸。
那是一個已經用完了的膠卷。
……
此后的很多年,晏修逼著自己接受“總統”這個身份,忘卻原本的夢想,都是為了——給千千萬萬個像當年那個男孩一樣的人一個好的生活。
至少——給他們逆襲翻盤的機會。
哪怕他終生,都不會再活在陽光下了。
至少暗格里那一沓感謝信,能支撐他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