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什么物件,萬一哪天你不高興了,就說我是你花錢買的,我可受不了!”。那時候十五歲的她拒絕了二十七的年輕都督提出的贖身娶她,接了他給的筆。她比任何人都懂獨立的重要性,她確實喜歡面前這個風度翩翩的男子,但她知道這話一出...他,唉!她將頭扭到一邊不忍看到那失望的臉,“唔~那既然這樣的話,你快點自己出來哦。”那都督卻是笑著,微瞇著眼。
那一晚,她逃走了困住自己三年的青樓,為了自由,為了那個男人。那年她記得很清,1915.
1912年,國家政事四起,那是一個動蕩的年代,清政府、列強、革命家、愛國人士紛紛趁此機會攪弄風云,百姓苦不堪言。她出身貧困,但勉強還好,可誰曾想,父親突然重病,奄奄一息,為了一家人不被餓死,母親只能忍痛將董竹君賣到青樓里。于是,年僅十二歲的她被賣到青樓里,簽了三年只賣身不賣藝的契約,成為了一個“清倌人”。
她在那個重男輕女的時代讀過三年私塾,懂文化的女子可不多見,所以,有姿色有才華的她,便成為青樓里的一大焦點,玉口一開就是甜美動人,即使她只是賣藝,做一個清倌人,但是在這個風塵場所哪能保持獨善其身,總會有風言風語時刻繞在身邊。三年過去了,利欲熏心的老鴇看著身體逐漸豐腴的美少女,早就把那賣身不賣藝的契約當成了一張白紙,在老鴇眼里,這個少女就是自己的搖錢樹,換著法子的想讓她永墜風塵,一系列的軟硬兼施接踵而至,同時很多慕名而來的公子哥,如同餓狼一樣圍繞著這個愈來愈光彩照人的女子,面對雙重壓力的引誘,董竹君卻誓死不從,出淤泥而不染。她拿著剪刀,直戳喉嚨,纖纖手指把刀握的很重,“別過來!”白皙的喉嚨上隱隱滲出血絲,她面無表情,仿佛去意已決--只要老鴇在進一步。在不知道第幾次的逼退老鴇和某些浪蕩公子后,她靠著窗,顰眉蹙頞,望著高空中的那輪明月傾訴無奈。她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可她又能有什么辦法,“唉~”,輕輕嘆氣,突然,她想起來白天見到的那個男人,“明天....他會不會來呢?”她第一次是如此希望見到一個男人,那個不愿世俗,想要做一番大事的男人,她還記得那個公子姓夏,溫文爾雅,暖心如玉。
不是所有人來青樓是為了玩樂,還有其他的...
辛亥革命爆發后,各地的軍閥如雨后春筍。時任四川副都督兼川軍總司令的夏之時為了公務到上海,為了掩人耳目,他們的接頭地點便設在了青樓,就這樣,命運里的推動,讓兩個人相遇,夏之時真心喜歡上了這個自愛自尊懂世故的女孩,她也注意到了夏之時,一來二去他們兩人便暗生情愫,私定終身。一天,面對老鴇的逼迫和客人的騷擾,董竹君向夏之時哭訴,27歲的夏之時便當即表示為15歲的董竹君贖身,但卻換來了董竹君的拒絕,“我不是什么物件,萬一哪天你不高興了,就說我是你花錢買的,我可受不了!”。
她與夏之時約法三章,她最終逃出妓院,和夏之時前往日本結婚,并且前往東京學習,在日本的幾年里,在愛情和知識的海洋里遨游,這個小時候讀書不多的女人不斷充實自己,這也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1917年秋,她從東京御茶之水女子高師畢業后,原想補習法文,前往巴黎留學,但夏之時一定要其返回四川合江。她知道,自己這個沒被婆婆認同的媳婦最終還是要去面對現實。
“婆婆公公好,我是竹君。”她一臉笑意的看向端坐在高堂之上的婆婆公公,并使了眼色讓隨從獻上禮物,“這是竹君的一點心意,聽說婆婆喜食燕窩,這是我特地讓人從外國帶回來的,不知道婆婆喜不喜歡.”“哼,放著罷。”婆婆雖說不滿意,但是礙于夏之時對此女的喜歡,沒有發作,但總覺得心情煩躁,于是抬手讓人喚自己的女兒過來。“喲?家里來客人?”一個衣著高貴的女子搖著扇子走了進來打量著她,“國華,不得失禮,這是你二嫂。”公公開口了,“是國華妹妹吧。”她生怕再起事端連忙圓場,那夏國華卻是低頭不理她,轉身走到了婆婆哪里,冷眼瞧著,“妹妹,這是我給你帶的洋香皂,用了可香了。”她一臉熱情的說著,親自遞給她,“不用了,我的身子,不洗也是干凈點,不想有的人怎么洗也不干凈。”夏國華冷笑著拒絕。
她董竹君的手就這樣卡在空中,四周的人都默默看著,仿佛不關自己事情,這其中甚至包括了家里的丫鬟婆子!她只得慢慢收回手,在哪里傻笑兩下,似乎自嘲,這其中包含了許多東西,許多...她清楚,這一切的原因,“呵。”等著看吧,董竹君的姣好面容此時冰冷,她的眼眸中發生了一些變化,手指緊緊插進手掌。
1919年,賢妻良母的她持操家務、成立黃包車行、建立織襪廠,四川督軍夫人董竹君也名聲鵲起。當家里的人慢慢以敬重的目光看她時,她松了一口氣,但,命運總是不公平的...
物極必反,否極泰來,幸福的家庭在時光的沖刷下還是出現了裂縫,仕途不順的夏之時被解除了兵權,夏之時的脾氣越來越差,開始抽鴉片,賭博。一個男兒大丈夫整天不在家,再加上本就重男輕女的夏家,她的心涼了,她逐漸意識到那個曾經給她曙光的男人變了。在女兒重病時,夏之時還熱火朝天的在麻將桌上鏖戰,不同意四個女兒上學堂的他,甚至還和董竹君拔刀槍相向。
于是已經絕望的她提出了分居,1929開始,1934年離婚,她的這一段戀情就這樣結束了。
后來,她從未再嫁。她聽說,那個男人有娶了兩次。“呵!男人。”她抽刀揮去三千青絲,留了短發。
然后,人人皆知,上海有了一個叫做錦江飯店的地方,外部設計和內部裝修非常不錯,里面用名家字畫,主要中西日風格迎合客流,盆栽鳥籠調動氣氛,而且里面還首次使用一次性筷子,干凈、高雅、情調的整體環境成為上海灘的一大特色。一時間,錦江飯店因其獨特的風格、味道、布局、口碑在勢力錯雜的上海灘立柱跟腳,董竹君也因為個人的特殊經營理念和為人處事,在杜月笙、黃金榮等青幫大佬的勢力穿插下博得一席之地,而他們也成為了錦江飯店的熟客,時常到那里解決一日三餐。一個叫卓別林的外國人也曾在此品嘗了香酥鴨子。
平時和四方大佬打交道的老板是個女子,姓董。杜月笙向她拋出橄欖枝,青幫有意和她交好,在政府的政策協助下,錦江飯館改名為錦江賓館成為第一家迎接外賓的國賓館,尼克松、英國女王等都對此贊不絕口,她還策反楊虎,為營救張瀾、羅隆基立下頭功,又在晚年入了大牢...大起大落...
但真正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不快樂呢,上海著名的女企業家和商業大亨的她。
跌宕起伏的人生起落,面對命運的岔路口,一次次的走出自己的路,可心里的遺憾始終無法釋懷,當初青樓里的年輕都督啊年,她老了。“97歲了呢。”年邁的她看著一個故人的墓碑說道,“你走了二十幾年了呢都督,我好想你。”她的眼中淚光閃爍,“你知道的,我喜歡你,自始至終。”
“我沒給你丟臉吧...”
1997年,上海一姐,董竹君,結束了她的世紀人生。走時,她喚人唱了當初她還是清倌人時唱的歌,拿出來當初,某人,送的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