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樣平易近人的舞臺周圍自然也就沒有保安或者警衛,于是,羅南和奧利沒有遭遇任何阻礙,一前一后登上了舞臺。
舞臺之上,依舊能夠看到剛才混亂的痕跡,吉他和貝斯被隨意地依靠在架子鼓旁邊,鍵盤歪歪扭扭地幾乎就要倒塌,原本倒下的話筒架已經被重新扶了起來,但散亂的電線還是殘留著狼藉的模樣。
舞臺之下,對酒高歌的客人們根本就沒有留意舞臺的景象,視線余光捕捉到些許人影,還以為是工作人員準備清理舞臺,自然也就不太在意,隨后就重新收回視線,繼續自己的事情,聊天喝酒打臺球。
但是,這樣的舞臺對于羅南來說,卻是第一次。
哪怕只是一個破舊的小酒吧,哪怕只是一個低矮的小舞臺,哪怕只是一群無聊的酒客,但這確實是一個舞臺,真正的表演舞臺。
雙腳站在舞臺的木地板上,腳掌稍稍用力一些,就可以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響,似乎每一寸都隱藏著歷史和故事;并不專業的聚光燈聚焦在舞臺上,但此時只剩下孤零零的一盞照明燈,其他舞臺燈光都已經熄滅,昏黃的燈光非本意地形成了一種聚光效果,那些光線懶洋洋地落在皮膚表面,微微發燙。
曾經,羅南就夢想著擁有這樣一個舞臺。
不需要多大,能夠立足就好;不需要多高,能夠看見觀眾就好;同時,觀眾也不需要多少,有人就好,哪怕只有一個,只要愿意傾聽他的歌聲就好,如果……如果能夠帶來一點點掌聲,那就更好了,但即使沒有,他也不會傷心。
音樂,應該是撕破黑暗的一道光芒,無論悲傷還是幸福,無論痛苦還是喜悅,它都能夠喚醒無盡黑暗之中的共鳴。
現在,羅南就站在這樣一個舞臺之上。
那種滿足感是言語所無法形容的;而且,他還擁有……十個二十個……一共二十三名觀眾!足足二十三名呢!
如果幸福是擁有顏色的,那么就應該是此時此刻眼前的那片焦糖色。
“羅南?”
奧利的腳步也走上了舞臺,卻看見羅南站在鍵盤面前,重新將鍵盤擺正,似乎真的準備開始表演,這讓奧利有些緊張,瞪圓眼睛看著羅南,用接近腹語術的低音說到,“羅南,這不合適,你到底想做什么?”
“演唱。”羅南對著奧利說出一個理所當然的答案,直接就把奧利噎住了。
羅南低頭,視線落在了眼前的黑白琴鍵之上,指尖不由輕輕掠過,熟悉的親切感讓心情越發輕松起來——
失去聽覺之后,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在“黑暗”之中摸索,雙手依舊能夠感受到琴鍵和琴弦的質感,卻再也捕捉不到那些音符,于是只能在腦海里想象。
視覺退化之后,他干脆就閉上了眼睛,真正學會用心聆聽,盡管需要他人的幫忙,才能夠知道自己彈奏的曲子質量如何,困難一重接著一重,他也沒有放棄。
三年來,他成為一名鋼琴和吉他老師,艱難地堅持著,恐懼過、害怕過、動搖過、沮喪過、暴躁過、甚至產生過極端的想法,向黑暗妥協,但終究,音樂指引著他重新找到了回來的道路。生活總是充滿無數可能,不管是否在乎,它們都客觀存在著,問題只是在于,是否能夠靜下心來尋找?
“奧利,讓我們完成今晚的演出吧。”羅南抬起頭來,對著奧利展露一個大大的笑容。
注視著羅南那明亮的眼睛,所有話語都卡在了喉嚨里,最終也沒有能夠說出來,奧利重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