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依舊記得奧利那明朗的笑容,指著自己耳朵上方的一道疤痕,隱藏在頭發里。
“看,這就是那時候留下的勛章。”
然后笑得沒心沒肺,就好像從來都不曾受傷害一般。
忽然,羅南就意識到,葬禮,其實不是為死者舉辦的,而是為生者舉辦的,用這樣一種方式讓生者能夠銘記死者的那些美好瞬間。
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稿子——
“奧利-洛夫是一個該死的混球,但我選擇原諒他,不是因為他長得帥氣,也不是因為他應該活得更久卻愚蠢地將自己的生命定格在二十七歲……上帝,二十七俱樂部就是一群異想天開的庸才們幻想出來的天堂,他居然真的就這樣加入了那個俱樂部,而是因為我沒有辦法想象生活在一個沒有奧利-洛夫的世界。
我想說的是,沒有奧利,一日國王根本就不會誕生;沒有奧利,一日國王早在十八個月前就已經解散;沒有奧利,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創作歌曲……”
顯然,這篇稿子是獻給奧利的,來自內心深處的真情實感,但不是獻給生者的。
想到這里,羅南又重新將打開的稿子折疊起來,深呼吸一口氣。
“在奧利小時候,他的母親曾經告訴他,不經歷風雨怎么能夠見彩虹,這也是奧利的信念……”
美好而溫馨,勵志而動人,如果作為心靈雞湯刊登出去的話,應該可以感動無數人,但字里行間的生疏與客套,卻完全感受不到奧利的痕跡。
羅南不相信自己話語里的每一個字。
不過,沒有關系,因為奧利的母親相信了,這位堅強的女人終究沒有能夠忍住,淚水就這樣徹底決堤,但她依舊挺直腰桿,放任淚水滑落,仿佛能夠看到奧利的模樣;因為在場的其他賓客也相信了,那么這就是一場成功的葬禮。
至于那些屬于他和奧利的話語,可以等等,以后他獨自前來墓地的時候,不受打擾地,說給奧利聽。
“我現在依舊記得十年前,奧利眼睛明亮地看著我,他說,羅南,不如我們組一支樂隊吧?于是就有了一日國王。”
羅南以這樣一句話為致辭畫上了句號,抬起頭來,展露一個得體的笑容,迎向全場嘉賓們或悲傷或肅穆或扼腕的視線。
人群的后面,羅南仿佛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奧利。
他穿著白色T恤和牛仔褲的裝扮,手里正在擺弄著鼓槌,輕輕拋起又順利接住,沐浴在一片金色陽光下,肆意地燦爛地大笑著,仿佛正在嘲笑著羅南的拘謹和嚴肅,穿著西裝裝模作樣地如同大人一般端著架子,而他則展開雙臂模擬著滑翔機的模樣自由翱翔著。
輕盈而歡快的腳步在草叢之上跳躍,標志性的笑聲如同驚雷一般滾滾作響,毫無預警地直接炸裂開來,讓旁人嚇了一跳,但嘴角的笑容卻忍不住跟著一起上揚起來,仿佛能夠真切感受到那種純粹的幸福和歡快。
他似乎在喊著,羅南,不要跪倒,盡情狂歡(Don’t-kneel-down,Just-rise-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