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天氣還熱著,日頭明晃晃地照著。
含釧后背起了一層黏糊膩乎的汗。
那老太監語音語調拖得奇長,跟唱戲似的,先贊上天厚愛,再贊大魏列祖列宗光輝事跡,最后再大贊圣人和太后仁德仁意,含釧最想聽的話,藏在了最后。
“掖庭浣衣局,鐘沁芳。”
“掖庭掛爐局,吳翠。”
.....
含釧將手藏在袖中,一個一個掰著數。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十四個...
還沒有她。
只有十五個份額。
剩下最后一絲希望了。
那老太監頓了一頓,目光斜睨了烏壓壓站著的這群人,喉頭發出一聲嗤笑。
出去?
出去又怎么著?
能進宮當宮女兒的,是良家子沒錯兒,可若是爹娘心疼,宗族愛護,誰會把人往宮闈里推?不就為了每年那么二三兩貼補銀子嗎?這種出身的女子出了宮,也是浮萍罷了!
在宮里還能吃飽穿暖,存點體己銀子。
在宮外,父兄讓你嫁誰就嫁誰,你的銀子、首飾、衣裳,甚至你這個人都是別人的!
老太監毫不遮掩的嗤笑讓二門外的氣氛更加緊張,他清清嗓子,看向布帛,終于念出了最后那個名字。
“掖庭內膳房,賀含釧。”
聲音很近,可含釧卻覺得像是從山的那頭傳過來似的,在耳朵邊縹緲成一條若隱若無的絲線,卻又震破耳膜直擊腦海深處。
含釧腳下沒站穩,顫顫巍巍地險些跌倒。
她有些不知所措,腦子里一片空白,跟著眾人跪地謝恩,嘴里無意識地唱著,“奴叩謝黃恩浩蕩,賀太后娘娘壽誕吉祥!”
人群烏壓壓地鋪天蓋地地各自散去。
阿蟬一下子尖叫著跳了起來,小秋兒沖破熙熙攘攘的人群沖了過來,一把攥住含釧的手,白爺爺胡子一翹一翹地扶在白四喜肩頭,眼中似乎有淚光...
“先回膳房。”白爺爺厚實的手掌拍了拍含釧肩頭。
含釧木木愣愣地應了個是,便隨著人流朝內膳房走去。
無論春夏秋冬,膳房都是暖烘烘的,霧氣騰騰的,膳房的人一下全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說著。
“怎么出宮了呢!?我還以為含釧要去承乾宮伺候順嬪娘娘呢!”
“我以為含釧要去伺候淑妃娘娘!”
“干啥出宮呀!往后混在主子身邊,當個管事姑姑,等到二十五、三十,攢大堆銀子出宮,想買房買房,想置地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