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營生,就不能講求好看。
做飯的廚子,臉上不能有胡粉,頭發不能散下來,指甲不能留長。整個人要干干凈凈、利利索索的,這是膳房的規矩,也是天下間當廚子的規矩。
含釧付了兩文錢,又買了一塊桂花蜜米糕。
齁甜了...
含釧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若說將才的米團子勉強及格,這米糕連過關的線都摸不到!
米糕是先將新米磨成米漿,經過沉淀晾曬后脫模成米粉,鋪一層篩得細細的米粉、鋪一層桂花糖、再鋪一層花生碎,最后用一層米粉收尾,大火蒸熟。
米糕可做桂花蜜糖餡兒的,也可做紅豆泥、山藥泥、芝麻白糖等等,篩過得好,米粉細膩,米糕就松軟,糖調得好,夾層的餡兒就好吃不膩,很香軟。
這兩文錢,巴掌大的米糕,又甜又粗糙,且從蒸籠里拿出來的時間長了,有些涼,失去了剛出蒸鍋的香糯綿。
含釧克制住搖頭的沖動,卻眼尖地發現,買了米糕的人,都會在不遠處再買一杯熱茶。
熱茶解膩解甜,又提神醒腦。
吃米糕吃齁了,買杯一文錢的熱茶,也不算大開銷。
特別是過了白露,天兒漸漸涼了起來,早起的不適被一塊甜得發膩的米糕和一杯滾燙清口的茶湯化解得一干二凈。
市井里,學問大著呢!
含釧找了個食肆,要了一碗酸辣調糊、一杯濃醇的豆漿坐在窗口細細看。
過了五更,定己門“三通鼓”響完,寬街的練攤兒漸漸散去,含釧眼瞅著賣熱茶的小伙兒收拾好了箱籠,端著小杌凳到米糕家幫忙收拾,兩個人一邊說一邊笑,顯得十分親昵。
合著,這米糕做得這么甜稠,是為了照顧自家夫君的熱茶生意!?
含釧把豆漿一口喝完,笑著搖搖頭。
惹不起惹不起。
單拳難敵四手。
人家夫妻店,一個管打,一個管埋,頭尾生意都做完了,該人賺錢!
含釧三口兩口解決掉調糊,捧著塞了一個米團子、一只米糕、一碗調糊、一杯豆漿的圓滾滾肚子,回了鐵獅子胡同。
接連幾日,含釧都掐著四更天出現在寬街,又吃得肚子渾圓回白家。
崔氏張了幾次口想問,卻想起手上拿了含釧一個月五錢的銀子,又想起這銀子可是直接進了她兜里,連公爹都不知道,便強忍不問——就當是個租客吧!誰去管租客的閑事兒啊!
崔氏端著白大郎的藥碗進了屋子,到底沒張口問。
只心里想著,這若是放在前朝,哪家未出閣的女兒敢獨自一人,天還沒亮便出門晃蕩的?
也就是在大魏!
就是把姑娘家的位子擺得太高了,能置產、能買屋、還能買鋪面做生意...
女人都去賺錢去了,家里還要男人干啥?
崔氏看著半倚在床榻邊上,瘦骨嶙峋的白大郎,微微嘆了口氣,垂了垂眼眸,就著袖口把夫君嘴邊淌出的那縷湯藥擦拭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