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里也有賣年糕條的。
只是含釧看了看,摸起來干裂澀氣,并不圓潤光滑,便有些看不上。
一個碗里,一樣食材不好,就是毀了這鍋菜。
索性自己做吧。
做到天黑,含釧也沒把蒸好的糯米打完。
白爺爺與白四喜下值后,白四喜自告奮勇打年糕,白爺爺樂呵呵地坐邊上看,品評了白四喜如白斬雞般瘦弱的胳膊,“...就你這個小身板,信不信含釧隨手一個過肩摔?”
含釧和白四喜,兩個人都并沒有很高興...
蒸好的糯米熱氣騰騰的,裊裊的白煙氤氳在黃澄澄的油燈上,快入冬了,寒氣遇熱變成了一團大大的霧氣罩在整個小院之上,顯得其樂融融,溫暖安逸。
崔氏手中端著藥碗,站在東偏房的窗欞前,眼神晦暗不明地看著院子里的場景——他們真像是一家人,公公總是有意無意地讓四喜和含釧親近,甭以為她看不出來。
床上響起一陣劇烈的咳嗽,傳來了有氣無力的聲音,“阿崔...”
崔氏抹了把眼角,轉頭笑著應道,“大郎,你醒了?”
含釧的年糕條曬在院子里,總共三個簸箕的量,大約能煮一百碗。
等到十一月中旬,冬至來時,年糕條出貨了,含釧把小攤兒灶桶上的平底鐵襠換成了兩口比她臉還大的鐵鍋,灶桶里的炭火斥巨資換成了燃得更慢、火力更強的銀霜炭,老時辰出街。
今兒個排隊的人少了許多。
冬至大過年,是二十四節氣之首,人們要薦藜飯羊羔,焚香沐浴祭祀祖先,之后便要拜闕庭,朋客交相祝賀,有著和過年差不多的隆重。
朝中和國子監約莫都要沐休。
只有零零星星幾個做生意的老食客等在攤前,見含釧換了把式,便笑起來,“...今兒個運道好,趕上了‘時鮮’出新品。”
含釧也笑意盈盈,“您不僅趕上了新品,還趕上了特別的食令呢。”
北京城里第二大當鋪珍寶齋的二掌柜拱手笑道,“何謂特別的食令?”
含釧將兩個大鐵鍋揭開,里面燒著熱騰騰的沸水,又將杌凳抽了出來,一摞一摞的年糕條和餃子擺得整整齊齊的,瞧上瞧上去就很喜慶。
二掌柜的“喲呵”一聲明白了,“冬至了!”
含釧笑著,“是嘞!冬至才有的品類。北方人愿意點餃子吃,兒便煮餃子。若是有南邊的食客,愿意點年糕條吃,兒便煮年糕湯喝,都隨您!”
北京城南北皆通,大習俗是吃羊肉餃子,可另一部分背井離鄉、來京或是做官,或是打拼、或是讀書的南方人,每逢年節便難免略顯落寞。
這是含釧在宮里發覺的。
宮里頭東南西北四處都有人,比如同屋的香穗小姑娘,是淮揚人,不愛那口餃子,就天天念著家里的年糕湯和湯圓。
遇了巧了,二掌柜的祖籍便是安徽人士,一聽含釧所言,鼻腔有些發酸,多少年沒回家了,念的便是那口鄉味,在兜里扯了銀袋子問含釧,“給某來碗年糕湯吧,幾錢?”
含釧笑了笑,“您付五文錢便可。今兒個是大節氣,您是熟客了,收您成本錢,算是兒答謝您這些日頭的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