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慨將車簾拉大了些,低低垂首一眼便看見了人潮最中間,立在攤位之后的那個身影。
眉眼細長,襦裙鬟發,嘴角高高挑起,神情中有掩飾不住的愉悅,在眾人中白得發亮。
是...
是她?
當初滿臉的血污與青紫已然全部褪去。
舊時王謝堂前那只燕,在市井中飛得這么歡。
徐慨有些意外,突然又想起當初在承乾宮,是說做菌菇肉末粥的那個女使蒙恩出宮了...
出宮了的女使在寬街擺攤兒?
徐慨默了默,手扣了扣車梁。
侍從的聲音很恭順,“四爺,您吩咐。”
徐慨放下車簾,“沒吃早食,你去看看人最多的那處,賣什么。”
突然想起這個侍從,那天夜里和他一起出現在掖庭的那個。
話頭轉了轉,“你別去了,讓小肅去。”
皇子深夜出現在掖庭,本就不符合規矩,那女使不知他是何人,當屬最好。
如今也無必要讓那個女使,記起那個夜里的那些事。
于她,于他都不是好事。
小肅微微愣了愣,四皇子雖不挑食,卻也從不食膻腥粗糲的吃食。
看了看認真停在角落里、等待喂食的馬車,小肅心里明白了,再冷漠的人,也會背后偷偷吃路邊攤。
小肅開始了焦急的排隊。
說實話,他,從來,沒,排過,這么,長的,隊。
京城的人,也太閑了吧!
為了一口吃的,費這么長的時間!
還是布置的功課不夠多呀。
好容易排到了他,小肅扯著嗓子,“老板娘!”
含釧被這一嗓子嚇了個激靈。
一抬頭見是一張熟悉的臉,再一次被嚇了個激靈!
這!
這不是小肅嗎!
徐慨身邊的太監!?
含釧瞇著眼睛,強自鎮定地想把他瞅清楚。
國字臉,粗得像兩根蚯蚓的眉毛,眼睛像兩顆熟透了的蠶豆,白白胖胖的,是他沒錯兒啊!
含釧瞬間后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迅速站直挺身,眼神向四周飛快掃視,看了一圈,心里落了定。
危險解除。
想了想,冬至是大節氣,按道理皇子不用出宮進學,若是不出宮進學,還未立府的皇子是不可以隨意出宮的。
徐慨那廝插翅也飛不出定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