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慨將訓誡的話暫且往后挪了挪,書一指,“這是什么?”
小肅趕忙將食盒放在桌上打開,一樣菜接著一樣菜拿了出來,待擺放完后,昂了昂下頜,“...是賀掌柜親手做、親手裝、親手配的午膳!油燜野雞、蒜蓉菜心、枸杞甲魚湯...”說著甲魚湯,心里想著燒賣,咽了咽口水,“賀掌柜的說了,夏日苦多,咱們府邸是剛建的,廚子廚娘都是新撥下來的,不是咱用慣的,怕您吃不慣,夏日清減,這才說往后呀,若咱們府上有需要,您的膳食都可在‘時鮮’提出來。”
含釧,是怕他因裴七郎一事,被責罰后,心中苦悶吧?
徐慨悶頭笑了笑。
禮尚往來,一本書換一頓飯,是他賺了。
徐慨余光掃了眼小肅,清了清喉嚨,點點頭算是知道此事,緊跟著便發問,“前頭,如何?”
這個前頭,自然是指前朝。
他如今不上朝、不讀書、甚至連在吏部的差事都免了,要想知道圣人對裴家的處理,只能靠人去打聽——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勢弱,若是勢頭強勁,不用他派人出去打聽,旁人也會想著法兒地把消息傳到他耳朵里來。
徐慨面色沉了沉。
小肅看著,臉上的喜氣立時散去,躬了身,“前頭御史彈劾了勇毅侯府裴寺光,彈劾其賣官貪墨,名冊賬本皆有,如今左驍領自顧不暇。”頓了頓,給主子爺過腦的時間,再進入下一個話題,“前日,裴七郎和勇毅侯的尸首在白石觀被發現,均燒得面目全非,靠裴七郎腰間還未燒透的玉佩,裴老太太將這兩具無名尸認了出來,當場哭得不省人事,宮中老太后還賞下了兩株成色不錯的人參。”
徐慨點點頭。
這是圣人出的手了。
裴七郎頭首分離,圣人索性李代桃僵,把玉佩掛在另外一個被燒得面目全非的隨從身上——匪類可不會特意將一個貴公子的頭顱砍下來,再放火燒山。
小肅接著說道,“昨日,京城金吾衛在白石觀旁發現了青幫寨土匪的行跡,如今裴寺光已請命追擊,放出話來,誓要還枉死的哥侄一個公道。”
徐慨指腹摩挲書梁,面無表情地沉凝許久。
這個裴寺光,太懂事了,城府也太深了。
難道他真的沒有懷疑過,哥哥侄兒是否真的為匪類所殺嗎?
真的沒有懷疑過彈劾之后便是噩耗,世事怎會如此湊巧嗎?
朝堂說有匪類出沒,裴寺光甚至未曾抓獲審問,便將殺害兄侄的罪名扣在了青幫寨頭上...好像在告訴圣人,您說什么便是什么,自己聽話地絕不追究,更不多思多想。
如此一來,彈劾之事,必定不了了之。
甚至,裴寺光將因長房無男丁,承接勇毅侯府,成為新一任勇毅侯。
是個聰明人。
也是個狠人。
就看他是否能按壓得住愛子心切、迫切地想為長子討回公道的裴老夫人了。
如若按下了裴老夫人的懷疑與復仇,他才將新一任勇毅侯的位置坐穩了。
徐慨腦子過了許多思緒,鼻尖縈繞的飯菜香似乎愈漸濃稠,徐慨手一揮,“行吧,去領賞。這事兒干得不錯。”
哪個事兒?
是打聽裴家的事兒?
還是去“時鮮”繞了伙食回來的事兒?
小肅想問,但再給他八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張口問。
算了。
有些事兒吧,就不用拆穿了。
今兒個,他又得賞錢又吃燒賣,已是很美好的一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