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時,實在太尷尬了。
明明知道該說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口。
說感謝吧,太客氣了。
說一說當時有多害怕多恐懼吧,卻又太親近了。
含釧莫名鼻子發酸,揉了揉鼻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將這股莫名涌上來的情緒咽下,埋著頭將菌菇清洗好后切片,再切了幾綹剩下的羊腿肉,挖了兩勺茱萸醬、粗鹽、雞粉、水將羊肉腌起來,那頭切了一段拉好的粗面,過了沸騰的鹽水,待七八分熟后撈起放入冰水中——這樣處理后的面既勁道又有韌勁。
起鍋熱油,下姜蒜片、辣椒段、蔥白炒香,再放羊腿肉和菌菇片,最后放入瀝干水分的拉面。
顛了個勺順手裝盤,配上一碗清清爽爽的豆芽湯。
羊肉菌菇炒面就好了。
含釧端出去,張三郎嗅著味兒,覺得是時候發出聲音了,弱聲弱氣地舉了手,“能給我來一碗嗎?”
徐慨眼風橫過去,張三郎話里的音兒漸弱下去。
含釧笑起來,“還有一點兒,過會子給您盛上來。”
徐慨約莫是真沒吃飯,埋下頭吃面,也沒太理會張三郎,面不多,四五口就解決了。
含釧端了另一份出來時,徐慨面前的面碗已經空了,正端著豆芽湯面無表情地喝著。
這是...沒吃飽?
含釧為難地看了眼張三郎。
張三郎心里暗道一聲不好。
果然,就聽見含釧輕聲問徐慨,“您還要吃點兒嗎?”
徐慨放下湯碗,面色認真,“若還有,勞請掌柜的幫忙再添一碗。”
張三郎心中發出一聲哀嚎,親眼看著含釧手里的那碗面,在他面前打了個旋兒,放在了徐慨的面前。
含釧不好意思地同張三郎聳了聳肩。
那咋辦?
徐慨救了她呢!
還是兩次!
一次在掖庭,一次在白石觀!
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
一碗羊肉菌菇炒面不夠,那就兩碗來報!
含釧想了想,伸手在柜臺后抓了兩把瓜子兒放在張三郎身前,“您可別吃了!嗑嗑瓜子兒吧。您不是馬上要成親的人了嗎?晚上吃多了,容易胖,到時穿喜服不好看,人家穿喜服筆挺筆挺一個板兒,您穿喜服,肩上腿上都合身,就肚子那兒凸一塊兒——太難看了!”
張三郎:???
面沒了就算了。
為甚要攻擊他的體型?
被張三郎一打岔,奇奇怪怪的尷尬盡數消弭。
徐慨勾了勾嘴唇,埋頭笑起來,嘴里還有菌菇與羊肉的味兒,可一抬頭,看見含釧生動的臉,與微微上挑的細長的眼,便只剩下了甜。
是的。
眼里、嘴里、心里都甜滋滋的。
像吃了一塊兒大大的麥芽糖,又像舔過冰糖葫蘆上那層薄薄的糖衣。
他...喜歡她。
所以,才會解決掉裴家,消除禁足后,迫不及待地在后院采下一朵一朵芍藥花,踏著月色來到她的身邊。
所以,才會不顧一切、不計后果砍殺勇毅侯,將她擁入懷中。
所以,才會愛吃她做的菜,愛喝她泡的水,愛坐在書榻前,望向西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