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釧克制了許久的眼淚,被手中的香囊砸了下來。
薛老夫人手放在腿上,琢磨了許久,隔了一會兒,脊背慢慢挺直,轉過身,輕輕地將雙目含淚的含釧攬在懷中,一下一下拍著含釧的背,目光悠長而堅定。
“沒事的沒事的,不過是人生中小小劫難罷了,你哥哥還有秦王爺均為有福之人,不會有事的。”
薛老夫人將含釧趕到暖閣,收拾了暖榻,逼著她脫衣躺著休息。
含釧壓根睡不著,鼻尖縈繞著祖母最喜歡的百合花香,睜著眼看黑黢黢的窗欞和忽明忽暗的燈花。
“小雙兒...”
小胖雙也沒睡著,忙起身趴在含釧身邊,低低應了“唉!”
含釧想了很多,或許是計策,或許是局中局,這是好的,也有可能是壞的——圣人早已屬意三皇子,北京城和西陲軍已被曲家控制,根本無人前去北疆營救...
天家父子,更是君臣綱常。
含釧不了解當今圣人的脾性,她在深宮多年,又曾是宗室側妃,聽過的兄弟鬩墻、父子殘殺難道還少了嗎!?唐有玄武門之變,今有太祖殺子,誰又能徹底摸清天家詭譎變化的心思!?
萬一北疆形勢不佳,為大局著想,朝堂徹底放棄了這一行人,也不是不可能啊...
還有一種可能...
北疆一行人被俘,南部拿這群人與大魏談條件,若當真是被俘,那大魏的臉可算是丟盡了!
圣人自然摁下不表!
含釧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不是空穴來風...
含釧煩躁地翻過身,見小雙兒也蹙眉凝目,便輕輕摸了摸小胖子毛茸茸的頭頂。
時人信佛信神,言語處事皆有所顧忌,有些壞猜測害怕說出口靈驗,便極為忌諱。
含釧不信鬼神。
可事到如今,多些忌諱,就好像多些把握一樣。
含釧輕輕嘆了口氣,到底什么也沒說。
第二日一早,含釧灌下一盞濃濃的茶,與薛老夫人駕車往尚家去。
尚家夫人一見曹家人,便雙眼發紅地迎了上來,兩邊交換了如今已知的消息,含釧越聽越灰心——尚家還沒有他們知道得多!
薛老夫人與尚夫人相互安慰了幾句,便告辭去了英國公府,國公夫人接待的,聽薛老夫人說起此事,沉吟半晌后,態度很堅定,“...不說別的!就沖四皇子是我們家三郎與媳婦兒的媒人,這個忙我們也幫,明兒個我就往慈和宮遞帖子,攙我家太夫人去打探打探。”
薛老夫人拉著國公夫人的手,千恩萬謝。
國公夫人留二人用午膳,薛老夫人扯了一絲苦笑,“...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尚且有柄利劍懸在腦門,又如何吃得下東西?無論圣人是何安排,我們都認!只是...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滋味兒,著實難受呀!”
國公夫人嘆了一聲,送薛老夫人與含釧上了馬車。
馬車上,二人均未說話,車中十分靜謐。
馬蹄踢踏,停在了路中間,等了半天,也沒繼續向前走的動靜。
小雙兒挑開簾子瞇著眼看,低聲道,“路口好似有兩架馬車擋路。”
含釧順著車簾的縫兒望了出去,卻見路口府邸高高懸著的朱漆牌匾——福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