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世家子在席面上發出低低的嘁聲。
含釧下意識地歪過頭看向端坐上首的圣人——兩個兒子快打起來了!這當爹的也不管管!
待看到圣人的眼神,含釧愣了愣。
怎么說呢?
圣人的目光壓根就沒有往這處瞥,當今圣上正專心埋頭聽英國公在旁說些什么,時不時地點頭致意,好似根本未曾聽到兩個兒子針尖對麥芒,端著酒像喝水的一樣...
含釧腦子里有個念頭閃得很快,快得壓根抓不住。
在含釧思考之際,三皇子的第三杯酒也敬到了徐慨面前,身形朗闊、聲音粗獷,帶有看好戲的腔調和不容人拒絕的強硬,“第三杯酒嘛...”三皇子的眼神笑著落在了篝火外的女眷席面上,“哥哥賀你喜獲王妃,你這親事呀...嘖嘖嘖...可謂是一波三折,先頭燒了欽天監,后頭自己又生死未卜,也不知是命硬還是怎的?來來回回,可算是正兒八經指了一位王妃了。”
徐慨眸色深深,抬起頭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三皇子。
隔了良久,方笑著端起滿滿當當的一杯酒,“嘭”的一聲,這杯酒主動碰到三皇子酒盞上。
“謝謝三哥對弟弟的關注。”徐慨薄唇輕輕勾起,眸光幽深,笑意只停留在了嘴角,未及眼眸,“弟弟剛回來,也借此機會敬哥哥一杯——賀您納妾娶妃,嫂嫂嫁進門才多久,您就為弟弟添了一位出身名門的小嫂嫂。”
出身名門的小嫂嫂...
這怕不是指著三皇子的鼻子說,這門納妾有點門道?
三皇子面色一沉,待片刻后,方展眉一笑,挑了挑眉頭,將手中那盞酒放到了案桌上,單手搭在徐慨的肩頭,附耳輕聲道,“去一趟北疆,口齒功夫倒有些長進了,原先笨嘴拙舌,幾句話打不出一個屁,如今也敢同哥哥爭利頂嘴了?”
徐慨身形未動,手里仍舊端著一盞酒。
三皇子眼風一掃,馬場上風大,那盞酒漾起漣漪來。
三皇子笑了笑,拍了拍徐慨的背,低聲道,“新王妃我見過,是原先那個開食肆的老板娘,對吧?”
徐慨捏住酒盞的手緊了緊,強迫自己目光不要露出殺機。
“你想想看。”三皇子的聲音就在他耳邊響起,薄薄的熱氣吹過來,讓人心頭一凜,“京中那么多漂亮的、能干的、頗有名譽的世家姑娘,父皇為什么要單單指給你一個先頭是賣菜的賤民?就算她是曹家失散多年的姑娘,可曹家又是什么好人家?”
三皇子刻意將聲音壓得像發不出音的弦,悶得像天際處滾了三圈的驚雷,“...如今父皇重用曹家,只是因為修繕河道、疏通運河,需要銀子...等曹家銀子沒了,你說對于幫派出身、混跡江湖的人家,父皇會不會打壓?到最后,會不會...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徐慨手輕輕松了松,壓在胸口那股氣,終于抒發了出來。
原是挑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