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釧不自覺地握緊了左三娘的手。
薛珍珠老太太無視了喬夫人哀求的目光,未曾降低聲量,清凌凌地冷笑了一聲,甩下兩個字,“荒謬!”
喬夫人趕忙伸手為薛老夫人添了一盞茶。
無濟于事。
盛怒之下的薛老夫人,就像一個進擊的巨人。
她來了她來了,她盛氣凌人地走來了!
薛老夫人眉目在場子里掃了一圈,眼神直接落在了出頭鳥身上,指名點姓地似笑非笑道,“盧夫人,在場所有人都有資格評論‘再嫁’一事,偏偏您沒有資格。”
薛老夫人頓了頓。
薛老夫人這吵架的路數,含釧熟。
什么虛招都沒有,直接開撕。
漕幫出身的,從來沒有什么“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的自覺。
都他娘的撕破臉了,還見什么見?
還有什么好見的?
薛老夫人笑著意有所指地輕飄飄再開了口,“您本就是續弦,在原配正室的牌位前,是要執妾禮的。方才老身不說話、不搭腔,原是給您臉面。您既然自個兒都不覺得自個兒臉面值錢,那老身豈不是白做好人?”
續弦...
執妾禮...
盧夫人緊致嬌俏的臉,陡然出現了一道難以愈合的裂痕,“你你你!”
薛老夫人眼皮子一耷拉,素來慈眉善目的臉上掛著如春日暖陽一般的微笑,“你什么你?素日自詡文化人,卻不干文化事兒——老身癡長你幾歲,雖同你夫君差不多的年歲,但論輩分,還是擔得起您一句嬸娘的。”
和盧夫人差不多的年歲...喚嬸娘...
左三娘一張臉漲得通紅,手緊緊掐住含釧的虎口,強迫自己別笑出聲。
左三娘頭一歪,往含釧這處一靠,憋著笑道,“...十八新娘八十郎,一樹梨花壓海棠...柳閣老比這位年輕的續弦年長約莫三十歲...”
含釧沒理解為啥左三娘笑得這么開心。
同時也不理解,為啥老左要憋笑,掐的是她的手?
盧夫人氣得快要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了,一張俏臉漲得像豬肝似的,紅得發紫。
喬夫人還想開口勸和,卻見薛老夫人神色淡淡地一邊低頭理裙裾,一邊語聲清淡地繼續說道,“盧夫人,您說的這些話,您自個兒好好想想。什么換親?什么再嫁?什么曹家幫圣人解決掉一樁大麻煩?您自個兒好生想,想想,這些話,這些意思是您的主意,還是您夫君的主意?”
薛老夫人撣了撣裙擺上并不存在的灰,抬起頭來,“柳閣老是老臣了,又蒙了圣恩入閣拜相,莫不是他老人家也覺得縣主再嫁是丟臉?曹家高攀是趨名逐利?下賜婚諭旨的老太后是老眼昏花了!是心智癲亂了!是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