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副指揮使錢豐都看了共事八年的同僚一眼,埋頭恭謹道,“那日微臣回來后便著力徹查此事,趙二郎一伙與草原人發生齟齬,起了肢體沖突不假,營頭攔住不許請大夫,趙二郎受傷后一直到第二天才徹底斷了氣...之后抬著棺材去曹家鬧事,是三皇子的令。”
邱善知意外地瞥了眼錢豐都。
確實是三皇子下的令,可卻是他去請示的...
若不是他貪功冒進,三皇子也不至于立刻下令...
“行了!”曲賦開口道,幾個瞬息間,情緒已經平緩了下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若非我被使計絆住腳程,老錢也分身乏術,此事也不至于鬧得如此之僵,人與人,算計來算計去,本就是常事,今次中了別人算計,便收拾心情,不要重蹈覆轍!”
曲賦所言,隱隱有就此作罷之意。
邱善知忙不迭地點頭應是。
曲賦沉了沉氣,負手再教訓道,“這折子既然這么下了,那若是不應戰也不對,這幾十日好好籌謀,在西山大營這群廢物點心里選些堪用的,加緊教訓操練,至少要把姿態拿出來給圣人看。”
錢豐都低頭應是。
曲賦看了眼萬籟俱寂的西山大營,群山綿延,層巒疊嶂。
西山大營所在之處,是軍事上天然的防御屏障。
西山大營外,便是河北,西山大營內便是京畿兩地。
西山大營一旦守住,京畿之地便固若金湯,就算外援再強,也無濟于事。
曲賦語調不變,低沉地接連布置了幾樁事下去,“...封鎖準噶爾部落的糧草,將南部分作一二三隊,加大訓練力度...將西山大營中那三千草原人區分開,集中設營帳,挑幾個聽話溫順的做領頭,馬廄的糧草克扣一半——北疆人愛馬,寧愿自己挨餓也不會讓馬兄弟挨餓,等馬的糧草告急,這群人自然也會為了愛馬爭搶起來。”
對外對內,曲賦都不急不緩且步步為營地布置下去。
錢豐都一一記下,隔了半晌方道,“...近兩月,三皇子常常到西山大營來,或是詢問操練進度,或是詢問軍備糧草,看上去很上心。”
說起三皇子,曲賦陡生出幾分煩躁。
若不是妹妹只有這一個兒子,他便是全族死絕,也不會花力氣捧他!
看看入京以后,這個廢物都做了些什么!
勾搭原定個老四的張氏,教唆張氏行刺老四,彈劾曹家...件件都是昏招,件件都讓圣人對他產生不可逆轉的偏見和忽視...
如今曲家看上去仍舊如日中天——曲家女在宮中做著千滋百味的貴妃,他掌控著京畿兩地的禁衛與二皇子摔斷了腿,到如今還沒好全,大皇子一向神隱,按順序排下去,曲氏所出的三皇子順理成章可擔大業...
可真的是這樣嗎?!
曲賦瞇了瞇眼,抬頭揉了揉山根,下頜一抬,先甩出一句話,“善知,你先出去吧。”
待邱善知出了營帳,曲賦方長長嘆了口氣,“孩子大了,心眼也大了,知道為自己籌謀了。”
錢豐都埋頭不敢說話。
曲賦沒看錢豐都,似是有很長一腔話,想要排解,“...從咱們把西陲軍精銳詐死調出大魏國土時,咱們便踏上了萬劫不復、不可回頭的路。咱們只能硬著頭皮將這條路走下去——十年前,我們剛去北疆時,缺錢缺軍備,靠曲家的家底來撐,靠坑蒙拐騙...”
甚至還騙到了曹家身上。
他如何也想不到,當初秉承著只求財的心態放掉了曹家剩下的一雙兒女,如今竟如此成器。
由此可見,做壞事不可抱善心,做了就硬起心腸做下去,平白留下破綻和把柄,害的還是自己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