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派了幾波人來,說是要接遙憐回柳家小住幾日。連遙卿都親自同我說,她記掛這唯一的妹妹。”王若蘭眼里的神采消失的干干凈凈,“我是應該讓她回去的,畢竟柳家是她的外家,遙卿是她的嫡親姐姐。”
“可是我舍不得……我怕……我怕啊!”
王若蘭的眼眶微紅,“我至今都會夢見,遙憐一歲的時候,我同鐘媽媽去柳家赴遙憐的歲禮。”
“當時我怕麻煩柳家人,便獨自去瞧這孩子。誰知,她居然被人隨意的丟在小床上。大人們都在外吃酒,這孩子身邊卻沒有一個丫鬟婆子伺候。”
“她不過是個一歲的稚兒,本該學說話學走路的時候,身邊卻沒有教她說話、走路的長輩,連奶娘都是個木訥的啞巴。”
王若蘭說著,猶墜冰窖。
她還記得小床上的孩子,沒有稚兒該有的神采,不哭也不鬧,像是個精致卻沒有生氣的木偶。
她心疼極了,和柳家人大吵一番后,便提出了要帶顧遙憐回永昌伯府。
柳家人不同意,而伯府內的人也勸她,或許都是誤會!
可是孩子都這樣了,還能有什么誤會?
她本以為孩子遲鈍,一歲了還不會開口,連咿咿呀呀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現下她是明白了,柳家人壓根就不在乎顧遙憐這個外孫女。
“佩之,我是不是總給你添麻煩?”王若蘭被裴譽摟在懷里,聲音哽咽,“當時是你去了柳家,平息了這件事。后來你又說服父親和姨奶奶,讓遙憐能住在我的院子里。”
“說什么呢?”裴譽見妻子這樣,心疼至極,“我不是說了我們是夫妻嗎?這算是什么麻煩呢?”
“憐憐這孩子很好,也很孝順。她若是知道你今夜不睡,怕是也會擔心你的。”
“不要再想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現下,你需要養好身子,看著憐憐出嫁、生兒育女。”
王若蘭點了點頭,“好。”
裴譽安撫著妻子,思緒卻飄遠了。
柳家當年不同意柳氏和顧長鳴的親事,后來是王若蘭的父親親自上門幫顧長鳴提親,才成了這門姻親。
顧長鳴和柳氏成親不過幾日,便去了前線。
柳氏早產生下顧遙卿后,顧長鳴的母親也去了。
邊境動蕩不安,顧長鳴只丁憂百日,便又回了戰場。
后來,柳氏難產生下顧遙憐,不過半月就去了。
武將在外,家眷要留在京內。
顧長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讓兵部的人同意他帶著顧遙卿去了前線,留下剛出生不久的顧遙憐。
誰也不知道顧長鳴會不會死在沙場上,但是所有人都明白,顧遙憐是被顧長鳴留在京城里的‘人質’。
先帝舉辦的重陽宴,曾血染菊花池。顧遙憐因年幼躲過一劫,可那一日的確是死了不少武官的家眷。
裴譽想,如今聰慧的顧遙憐又怎么會不明白,昔日的父親是拋棄了自己?
因為明白,所以顧遙憐格外珍惜她和王若蘭的這份親情,在外險些丟了性命也并未和王若蘭提起半句。
可她畢竟是孩子,卻不明白這些人能害她一次,便能害她無數次。
而且,這件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
以季氏和顧遙卿的本事,安排不了那么仔細。
室內。
顧遙憐側臥在床上,雙眼空洞、無神。
雖然前世后來也知曉這些事情,可如今再聽一遍,卻依舊覺得心痛。
“會好的。”她覺得眼眶疼的厲害,有什么灼熱的東西從眼角滑落,“只要姑母在,一切都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