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餅攤老板耳朵甚尖,聞說便笑得憨厚:“姑娘,你這話說的就沒道理了,也許你沒聽過臷民莊,可要說奇怪,那還不至于吧?”
令狐蓁蓁淡道:“你撒謊。”
師父說過,大荒沒有樂土,至少四位荒帝執掌后,就不再有凡人和異族的樂土了,一個妖君都可以對地界里所有事鉅細靡遺地掌控,何況荒帝。
那老板并不以為意:“姑娘忒多疑,你多住幾日便曉得這里的好,我們這里民居都敞開給客人們住,不用客氣。”
秦晞一聽民居敞開住,眼里登時有了光:“真的?”
“臷民后裔從不騙人,二位既然來了便是客人,若玩得開心,記得替咱們多說說好話。”
令狐蓁蓁咬著餅轉身,一面朝秦晞招手:“走了。”
走去哪兒?夜宿山林?秦晞也咬了一口餅:“不走。”
真是頭一回見這樣養尊處優的人,還是個修士,露宿野林跟要他大半條命似的。
她只能老話重提:“留下來的話,出事我真不會給錢。”
他用下巴指向村落大門:“進是令狐姑娘自己進的,你大可自己再出去。”
這倒霉修士以為她不想一個人走嗎?!可這幾天要不是有他劃清光陣,她起碼被妖兵抓幾十次了,獨個兒跑出去豈不是自尋死路?
令狐蓁蓁煩得頭都大了一圈,忽聽他又道:“莊內一絲妖氣也沒有,又全是熟客,怕什么?令狐姑娘遇事竟不擔心性命,反而擔心錢。”
擔心錢又怎樣?
她等他的下文,他卻已迤迤然走遠了。
*
時近酉末,白石大道上一串串紙燈籠都被點亮,像是穿在發光絲帶上的明珠。大道沿途有許多分叉,通往各個民居,民居多是不大不小四四方方的院落,疏朗有致,檐下亦掛著紙燈籠,襯的屋頂彩瓦流光溢彩。
不知是不是大荒習俗,民居院內都種著高大的樹木,明明時值初冬,枝頭竟仍繁茂濃密,一葉未落。
這就很奇異了,即便在中土靈氣最充沛之地,若非人為干預,也絕不會出現逆了時氣的草木,大荒果然處處不同。
秦晞正一路散漫閑逛,忽聞不遠處傳來孩童的拍手歡笑聲:“好厲害!在那邊!那邊!”
他隨意看了一眼,卻見斜對面的民居儼然是有一家三口入住,五六歲的小女孩正在樹下又蹦又跳,倒是她父母個個面色發青,連連驚呼:“姑娘小心!哎呀!別摔著了!”
繁茂枝葉間一陣稀里嘩啦亂響,好似有什么野獸在里面撲騰,沒一會兒,一道火紅身影驟然倒懸而下,一家三口嚇得紛紛尖叫,待發覺這奇異的美貌姑娘只是倒勾在枝椏上,一口氣還未松下去,又看清她手里捏著的東西,都唬得急忙倒退。
令狐蓁蓁將指間捏住的那只猶在瘋狂掙扎的肥大老鼠遞給小女孩,只問:“是你要的?”
小姑娘驚得“哇”一聲大哭起來,立即便被她的娘親抱遠了,那年輕的父親尷尬了半日,方干笑開口:“慚愧,先前聽樹上有動靜,還以為是貓,怎么、怎么會是老鼠……”
令狐蓁蓁輕巧地從樹上翻下,猶在問:“那是不要了?”
男子使勁搖手:“不要了不要了!多謝姑娘那個……仗義相助。”
年輕的母親捧著一籃野果,笑得極為勉強:“無論如何,多謝姑娘熱心,果子你拿去吃吧。”
這貌美又奇怪的紅衣姑娘突然出現,聽他們提起樹上可能有貓的事,便主動來幫忙,但又索要回禮——石桌上的一籃野果。這玩意每個民居石桌上都有一籃,誰都能隨意拿取,也不曉得她到底什么意思。
秦晞眼看令狐蓁蓁一手拎老鼠,一手提果籃朝自己這里走過來,立即退了兩步。
那老鼠真肥,真惡心,她竟能徒手抓。對了,她之前還徒手抓過蚯蚓,活脫脫是個野蠻人。
“怎么了?”
她隨手扔了老鼠,一面舀水洗手洗果子,見他臉色不大好看,又恍然道:“是不是想離開啦?”
他停了一下,沒回答這顯而易見的問題,只試探著問道:“令狐姑娘爬樹這么利索,莫非是山里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