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還板著臉:“你素來口無遮攔,自是無話可與你說。”
葉小宛笑道:“我離了俊壇行宮就再沒口無遮攔過,怎么,叢華師兄很想再聽我與你口無遮攔么?嗯,你今兒這身衣裳不錯,分外能襯托你的美貌。”
又來戳這點。
周璟搖著頭轉身便走,卻見她抱手躬身道:“這一趟來西之荒,多虧了叢華師兄照顧,師兄古道熱腸,高風亮節,我感激至極。”
她總是突然正經,害他臉上表情都來不及換就趕緊抱手還禮,還沒站直,又聽她輕快地笑了起來:“都說來而不往非禮也,可我實在沒本事救叢華師兄一次,只好道個謝,心里舒坦多了。”
周璟不免也笑:“胡話一套套,好聽話也是一套套,你嘴皮子功夫不錯。”
“以后修行功夫也會不錯的。”葉小宛一本正經,“這趟回去我一定好好修行,叢華師兄只管放心。”
他放什么心?說話還是沒輕沒重沒大沒小。
葉小宛步伐輕盈地走在他身側,忽然笑道:“我會先把傳信術學好,不過傳信術還是不如當面說有意思,我看著叢華師兄這張臉,就有連綿不絕的靈感。”
周璟惱她總提自己的臉,方欲擺出架勢斥責,葉小宛的語氣又正經起來:“南之荒的事,回中土后,我會和師姐們告知其他仙門的,頭一個就去太上脈。”
他只得點頭:“你倒是有心。”
她會說話般靈動的眼睛上下打量他,最后停在他象牙白的衣襟上:“叢華師兄,你還是穿白的最好看,以后若有喜歡的姑娘,一定記著要穿白衣,她肯定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說罷不等他有什么反應,她嘻嘻一笑:“走吧,喝酒去。”
周璟愣在原地,一時惱,一時怒,一時還莫名有點愉悅,他很少有這種復雜滋味。
老實說,一開始在**山,他對令狐蓁蓁也好,對葉小宛也好,印象都壞透了。尤其是葉小宛,總拿他的臉說事,偏生他最介意的就是這個。
然而從俊壇行宮下來,許是出于感激,她一路恭敬有加,他說到底還是個年輕人,心底那點兒齟齬很快就給磨沒了,加之發覺她說話做事都極伶俐,又因著恩情對自己十分依賴,他也會不自覺多照顧她一些。
是為著這份交情,所以遭遇萬鼠妖君,他第一個念頭便是去救葉小宛,把當時離他最近的令狐蓁蓁棄之腦后。
這些天他拗不過來的勁正是為此,葉小宛身邊有元曦,他棄近就遠,實在太荒唐。
好在這兩日他總算理順了,在他看來,這是親疏有別的反應,即便良心受到極大譴責,道理還是理得通。
膩膩糊糊磨磨唧唧不是他周叢華的作風,他素來是想到什么立即便要付諸行動的,何況人家明天就要回中土,他這才跟出來打算好好跟她講話,恢復友善關系。
但眼下這是怎么個情況?是要再惱她口無遮攔?他又并未如想象中那般惱火。
隔日送靈風湖女修士們上海船時,葉小宛笑瞇瞇地過來道別,與令狐蓁蓁嘀嘀咕咕說了一堆,與秦晞也和和氣氣地,到了周璟這邊,她卻只笑:“叢華師兄,我走了,你別太想我。”
這說的什么話,還是口無遮攔。
周璟皺眉看著她搭乘海船的身影漸漸遠去,很遠了還在朝這邊揮手。
數不清道不明的游絲般的情緒在胸膛里縈繞,煩得很,理不順。他怔了許久,終于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