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南之荒用救命債掐她,實實是出于對她和大荒的厭惡,后來誤會既然解除,到西之荒按理說確實該放她自己走,可他又嫌大荒無聊,倒是她還有點意思,留著總歸不悶。
“還好咱們是一路同行。”秦晞和善地笑了笑,“不然你早被兩個妖君抓走,這會兒怕是小命不保。”
見她猶有不甘,他便補充:“令狐姑娘,我可是太上脈修士。”
他站起身,長發被風雪吹得散如墨線,又道:“太上面疑心重,絕不吃虧。太上脈可不一樣,救你還要錢么?你以為人人都像你,用錢結算一切?”
等了半日,不見她有反應,莫非是感動得哭了?
秦晞垂頭望去,對上她媚而長的琥珀雙眸。
大荒姑娘沒有哭,也沒有笑,只是靜靜看著他,明明眸色淺淡,于他眼中卻望不見底。他從沒被人這樣專注而直率地凝視過,下意識避了一瞬,好似不能夠像剛才那樣氣定神閑,游刃有余。
感覺到她忽然起身湊近過來,秦晞又想要避讓,卻見她從袖中摸出玉清環,聲音輕軟:“你的東西。”
他差點忘了。
秦晞接過玉清環,有些笨拙地往發辮上系,可風雪太大,他一下沒抓好,玉清環從發間掉了下來。
細而白的手穩穩捉住了瑩潤玉環。
她驟然湊近過來,湊得比以往都近,雙臂抬起,就站在對面替他往發辮上系玉清環。垂下睫毛,恰好她抬頭,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琥珀色的清淺雙眸里,只有他一個倒影。
或許該躲,可又似乎不該。
這一次秦晞不退還迎,與她視線交錯。讀不懂她的眼神,他只知道那是看人的眼神,是看著他。
“短刀再借我用幾天。”她忽然開口,想了想,補一句,“不給錢了。”
他輕道:“是要賴賬?”
“不是賴賬。”她認真地給他解釋,“你說的對,錢不能結算一切。”
似她以前那簡單粗暴的結算法肯定不行,可他也是個有所予必要有所得的人,短刀是他心愛的陳年舊物,借她這么久,她須得回報他。
玉清環穩穩系在了他發辮上,令狐蓁蓁退開兩步,微微偏起腦袋打量,目光專注。
秦晞摸了摸落在耳畔的玉環,鬼使神差般,低聲道:“你會去……”
他想問她是不是會去中土,不曉得緣故,就是想問,誰想一陣清朗的銅鈴聲驟然響起,一只拳頭大小的澄黃銅鈴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繞著他打轉,清朗美妙的聲音連綿不絕。
見令狐蓁蓁貓一樣蹦起來,好奇又警惕地盯著銅鈴,他便解釋:“這是太上脈的傳喚令,師尊好像也來了大荒。”
不過,身為大脈主,師尊怎會突然來大荒?出什么事了?
秦晞捉住懸浮亂轉的銅鈴,正欲收起,不想其上登時散發清光,他不由一驚——是直接要把他召過去?
像是天頂突然落了顆小太陽下來,眼前光芒陡然大盛,令狐蓁蓁舉袖避讓,半晌后抬眼再看,秦晞已消失了。
她茫然四望,喃喃喚了聲:“秦元曦?”
沒人回答她,只有漫天風雪呼嘯,下一刻她便覺徹骨寒風撲頭蓋臉而來,凍得瑟瑟發抖。
他忽然被喚走,熾熱的風便也走了。
好冷。
令狐蓁蓁裹緊身上的氅衣,驅使妖馬往下飛,他消失得很巧,定云城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