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蓁蓁覺得自己好像是被疼暈的。
毫無征兆,突如其來,皮膚下忽然生出一團團看不見的尖銳鐵絲,它們暴動掙扎,像是要把她撕碎一樣。
她不曉得這是什么,但總之“發燒”應當不是這樣,她懷疑自己馬上會裂開。
暈過去的瞬間,她好像看到了秦晞,他轉過頭不知在看哪里,長發拂動間,瑩潤的玉環落于耳畔款款搖曳。
是不開心嗎?擔心蔥花?不用擔心,她已經把惹是生非的昌元妖君殺了,再不會有誰一直追著找他們麻煩,他們還可以在大荒開開心心地游玩。
她也可以回自己喜歡的那個院落了,只是師父被砍了拇指,她開心不起來。
巨痛來得快去得也快,令狐蓁蓁迷迷糊糊,只覺腦海里翻騰起無數雜亂的聲音與畫面,有些認得,有些不認得,吵得她頭暈目眩,特別想吐。
最后,雜亂的聲音變成了大伯在說話,是她最熟悉的語氣和聲音,說的卻是她毫無印象的東西。
“蓁蓁,飛刃是你天生就會的,大伯不會,大伯只能教你讓它飛高些,飛遠些。”
飛刃?
“蓁蓁,把念頭附在飛刃上,這樣你可以看很遠。當你能用飛刃看清西面那片大海的時候,就算練成了。”
飛刃!
仿佛迷霧瞬間被吹散,令狐蓁蓁恍然大悟。
飛刃!飛刃!她當然是會飛刃的!
好生奇怪,她怎么會忘掉這些事?明明是理所當然無比熟悉的往事。
眼前似有無數畫面流淌,最終變成大伯離開的那天,她站在高高的懸崖上,極遠處是波光粼粼的大海,心里有一個念頭:大伯要走了,她得送送他。
念頭一起,帶著奇異嘯聲的飛刃便懸浮在眼前。
飛刃瑩潤半透,把念頭附在上面,便成了她的眼睛,那樣她可以看得無比遠,可以把大伯一直送到山下,跟著他再走很久很久。
舍不得他,很久沒見了,他若能回個頭那可再好不過。
但他并沒有,直直朝前走著,直到她再也維持不住飛刃,沉默視界的最后一瞥,是大伯的身影消失在冬末的一片荒涼景色中。
短暫人生中的第一場離別,滋味猶如苦澀的果子,唯有默默面對。
有一只手輕輕摸在腦袋上,一下下,像是要替她理順腦海里紛亂的記憶,很溫和,也很溫暖。
令狐蓁蓁緩緩睜開眼,視線一片模糊,身側有個人,她下意識喚他:“大伯。”
他很快便給了回應,陌生的聲線:“小姑娘,你醒了嗎?可有不適?”
她實在看不清一切,只能喃喃問:“你是誰?我師父她們……”
“我是太上二脈的脈主,神工君師徒皆安好,不要擔心。你若有不適可以再睡片刻,不著急起。”
令狐蓁蓁合上眼睛,浮絮般的思緒漸漸沉淀下去。
怎么一個太上面還不夠,又來個太上二面?
只是不能夠想更多,很累,很想睡。
二脈主見她鼻息漸沉,是睡著了,便抬頭望向西荒帝的萬丈幻象,緩緩道:“二位陛下親眼所見,令狐羽的飛刃對她毫無反應,搜魂術也是二位監督下用的,既然搜不出什么東西,便證明小姑娘不是令狐羽本人,我太上脈必保之。”
西荒帝不想搭理他,只轉向大脈主:“大脈主,孤蓮托生一事可是你說的,既然并非本人,為何她年紀對不上,且會龍群飛刃?”
大脈主沉吟道:“依老朽看,這確然是孤蓮托生,只不過令狐羽的神魂未能投入,想來應是失敗了。”
所謂孤蓮托生,即是施術者將畢生修為轉到尚未離開母體的嬰孩身上,待母體分娩時,神魂一并投入,徹底侵占嶄新的身體,這樣一來,施術者在挑選后不但能擁有更加優秀資質的新肉身,也不至于從頭開始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