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窗下鋪了層褥子,秦元曦猶在熟睡,綿長的吐息緩慢起伏,與細微風聲糾纏在一塊兒。
他既沒虧待自己,也沒虧待她,就他們兩個有被褥枕頭。
令狐蓁蓁靜靜看了許久,窗外雪不是雪,風不是風,一切都朦朦朧朧地,唯有晨曦清透而柔淡,靜謐而幽遠,籠罩他半張臉。
她慢慢躺了回去,想起傾仙城那片火光海洋,他與她說:元宵的元,晨曦的曦,叫我秦元曦。
元曦,第一道晨曦,原來是這樣子的。
莫名盤桓心頭的無解失落忽然間煙消云散,此處甚好,她喜歡。
*
辰巳之間,冬日淺淺陽光灑落整個庭院,風聲緩緩,一片安寧。
很快,細碎的踏雪聲便破壞了這片安寧。
端坐靜室窗下的秦晞把眼睛撐開一咪咪縫,便見令狐蓁蓁散著頭發,一面揉眼睛一面往洞府大門處躡手躡腳地走。
可算醒了,看來即便是飲酒如水的大荒人,對一醉方休也沒什么抵抗能力,在大荒天天掐著卯時就醒的人,竟能睡到現在。
不過她這就走?占了他的被褥枕頭,連個謝都不說,這可不好。
眼見她在府門前徘徊半日,似是拿府門陣法沒轍,只能四處亂繞,一路往積雪甚多的崖邊去了,秦晞終于開口:“你不道個謝就回去?”
令狐蓁蓁拔腿就往正廳跑,不曉得是睡意猶存還是飲酒的緣故,她的面頰眼皮都泛著紅暈,嘴唇更是紅得像剛擦過胭脂,多而濃密的長發散在雙肩背后,顏色還比常人淺淡,看著驀然小了兩歲。
像一只兩眼放光的小狐貍奔過來。
秦晞停了一會兒,問:“三師姐說要我從頭教你騰風,有這回事?”
她點頭。
“我近日須得靜修,你既是從頭學,馬虎不得,再等幾個月。”
她的話卻有些出乎意料:“沒事,你好好修行,我可以請教其他師弟妹。”
她打算請教誰?周璟俞白都馬上要突破境界,肯定沒工夫教;樓浩難得一見;林纓就不是能教人的料。她是要請教性子浮夸的季遠,還是毫無正經的端木延?亦或者,是那個討厭的沈均?
秦晞緩緩道:“你也可以先找二脈主把紙通神學會,令狐羽曾是二脈修士,行之法是跟二脈主學的。”
原來他也知道。
“我知道,沈不平說過。”
頭一回聽見她嘴里這樣流利而不犯錯地吐出人名,偏偏是沈均。
秦晞看了她一眼:“他還說什么了?”
她看起來有一種奇異的高興,自來了太上脈,頭一回見她露出這種神情。
“他給了我十兩銀錢,要看十次龍群飛刃。”
他倏地皺起眉頭:“有一次就有十次,有十次就有百次,你次次都答應嗎?”
令狐蓁蓁愣了一下:“應該不會看一百次吧?”
那可真不好說,以沈均的性子,搞不好能看一千次。
“中土這里令狐羽的仇家只會比大荒更多,你不想麻煩上身,龍群飛刃最好少用。”他慢條斯理地又補了一句:“下次記得把銀錢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