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媚而長,也有著長長尾巴的紙狐貍輕飄飄落進他懷中,被他一會兒捧手里,一會兒拎著晃,最后把它擺在肩膀上,怪神氣的。
原來他這么喜歡狐貍。
令狐蓁蓁正想也摸摸紙狐貍的小腦袋,忽見橋畔有家店鋪,架子上放的全是一沓沓她從沒見過的樹皮紙,更有一些手藝人常用的工具在賣,她兩只腳不受控制就進去了,捏著那些銀灰色閃閃發光的樹皮紙細細打量。
據老板說,這是雕棠樹皮紙,中土手藝人最常用它當符紙。
令狐蓁蓁一口氣買了兩百張,興致勃勃地彎彎曲曲的青石路往前走,像是又回到了大荒,今晚她就試試雕棠樹皮紙手感如何。
天色已暗,各色燈籠照亮了靈風鎮。東南多水脈,這座小鎮像是建在纖細秀麗的河流之上,幾乎每走幾步便有一座玲瓏石橋,河上扁舟往來不絕,倒好似坐船才是本地人的行路之法。此時月色燈火倒影水中,上下輝映,是她從沒見過的景致。
令狐蓁蓁下意識放慢腳步,忽覺紙狐貍蹦上了肩膀,長長的尾巴勾住脖子,她一轉身,果然是秦晞站在橋畔等她。
燈火的光影映在他荼白的衣服上,人海里,只得他眉眼清晰而深刻。
她情不自禁向他走去。
剛到近前,卻覺他抬手一把摁在頭頂,不給她再靠近似的。
長袖輕輕拂過耳畔,他將紙狐貍拎了回去。
好似覺得這樣摁著她很有趣,他漆黑的眼里閃過一絲笑意,開口卻道:“叢華不見了。”
令狐蓁蓁奇道:“他不是和你一起走的嗎?”
秦晞四下里看了一圈:“就等你這會兒工夫,他走得沒影。”
所以眼下就是兩個都不認路的人湊一起了?
令狐蓁蓁沿著橋畔走了一段,忽聞河對岸不遠處高高建在架空竹橋上的茶樓里傳來陣陣昂揚頓挫的說書聲,聽起來特別詼諧有趣,她一時聽入了神。
秦晞捉住她的胳膊,騰風而起,輕飄飄跨過細細的小河,落在茶樓里。這里的人顯然見慣了修士,并不以為異,倒是立即有熱情的伙計領座上茶,捧出厚厚竹卷要他們點些茶食。
這會兒似乎正是茶樓生意興旺時,談笑聲不絕于耳,沒一會兒,只聽后頭有個姑娘的聲音傳來:“諸位夫人,鄙人乃醒齋先生的書童。先生半生寫傳奇異志風花雪月,自然也須得取材于民,看夫人們頗喜歡先生的故事,鄙人有幾個小小的問題,不知夫人們可否撥冗聞聽一番?”
此事似乎并不罕異,幾個身著漂亮襦裙的夫人們紛紛笑著點頭,那帶著氈帽的書童姑娘便壓低聲音道:“不瞞諸位,醒齋先生的新作又是滿紙濃情蜜意,只苦于不懂女人心,還想請教夫人們,因著什么緣故心儀自己夫君的?”
立即便有個紅裙婦人笑道:“自然是長得好呀。”
對面的綠裙婦人道:“脾氣溫和待人友善。”
一旁的黃衫女子道:“他倒是樣樣能干,可我那會兒偏不喜歡他,誰想有回約我坐船,上船的時候他沒站穩掉河里了,我笑了一天,回去后便喜歡上了。”
為什么掉河里就喜歡了?秦晞琢磨不透,眼見那氈帽姑娘連連點頭,執筆在簿子上飛快寫完,恭恭敬敬地行禮道謝,卻沖著這里來了。
“這位姑娘,醒齋先生……”
令狐蓁蓁顯然也聽見了方才的對話,只道:“我沒夫君。”
氈帽姑娘毫不介意:“姑娘總該有一兩個見著心里歡喜的,是什么樣兒的男子?”
說罷上下偷偷瞅了一旁的秦晞幾眼,所謂人約黃昏后,多半是這位玉人似的年輕修士了。
見著歡喜嘛……令狐蓁蓁凝神想了半日,蹙眉道:“看上去有點弱?”
怎么?不是身邊這位嗎?氈帽姑娘兩眼放出看好戲似的光,溫柔地鼓勵她:“還有別的特征嗎?比如什么緣故叫你覺著歡喜?”
話音剛落,便見那年輕修士漂亮的手指在她茶杯上輕輕點了兩下,俯首問:“看上去有點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