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俱疲。
疲憊加深了一肚子的無解情緒,煩亂的怒意又要冒頭,他只能化作含糊語言釋放一些:“……我不放心。”
龍背忽然微微一晃,她坐在了身側,輕柔的聲音再次重復:“放心。”
長袖放下來,秦晞偏頭盯著她,清透的琥珀色眼珠也望著他。
濛濛細雨似一層薄霧做的紗衣,四周是模模糊糊如在畫中的山景,雨條煙葉,無聊的游人們說著無聊的話。
細雨里有淡幽的氣息,像一粒小雪片貼在鼻子上,最細微的酥癢。
秦晞垂下眼睫,將紙狐貍拽進懷里,摸了摸它嫵媚的眼睛,又一次用長袖遮擋亮光,終于倦極睡去。
沉沉無夢,醒來時,紙狐貍坐在令狐蓁蓁頭頂,令狐蓁蓁坐在身邊。
秦晞輕輕吹開遮光的長袖,入目是她雪白羽衣袖子上系著的一截柔軟綢帶。
紙飛龍高高飛在半山腰的邊緣,雨收云尚留,山林間水霧搖曳,水墨畫一般幽靜。
但下面一點兒也不幽靜,游人們說笑的噪雜聲連綿不絕,風里還帶著串在一塊兒的各種佳肴的味道,最近的那股是甜絲絲的酒釀香氣。
他的視線落在令狐蓁蓁手上,她端著一只小瓷碗,里面還剩半碗酒釀圓子,她卻好似無意再吃,只出神地望著遠處水墨色彩。
秦晞下意識問:“沒我的份?”
她一下回神,垂頭望過來:“沒有,不過我可以幫你買。”
在大荒她可從沒這樣熱心過,還堂而皇之要過跑路費,真不對勁。他曉得了,自己不對勁的根源在于令狐的不正常,是大荒人變了。
秦晞決心打破砂鍋問到底:“要回禮嗎?”
“不用。”
“為什么?”
“因為我愿意。”
“為什么愿意?”
她好像被問住了,偏頭思索難題似的想了半日,才說:“我是小師姐。”
還當真想做好小師姐?秦晞一下樂了:“做太上脈的小師姐可沒那么容易。比如師弟我,該要報酬的時候,絕不心慈手軟,你也還是愿意?”
令狐蓁蓁舀了一勺酒釀圓子:“可以,你是你。我愿意是我的事。”
秦晞又像被一根繩子拽著似的坐直了身體,忽聽下面響起個熟悉的聲音:“叢華兄!你們回中土了?”
周璟正被葉小宛拉著去看霞云臺上的千年古杏花樹,一轉身便見一位身著玄白長袍的三才門修士含笑款款而來,正是顧采。
在靈風湖遇到可算緣分,周璟立即上前行禮寒暄,顧采風度翩翩的回禮只回到一半,冷不丁望見秦晞牽著身穿太上脈羽衣的令狐蓁蓁從紙飛龍上騰風而下,一時竟懵了,不知從何問起。
周璟見他滿臉迷惘,便體諒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而事關門派隱秘,只能裝聾作啞。
顧采好容易回神,忽然想起什么,低聲道:“對了,叢華兄,元曦,你們在靈風湖游玩倒要小心些,我懷疑有邪道修士作祟。今早有人放出奇異飛刃環繞靈風山,我正要用琉璃瓶捕捉,卻讓它跑了……”
話未說完,便聽令狐蓁蓁“啊”了一聲:“那個琉璃瓶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