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蓁蓁竭力扭動脖子,卻只能看見秦晞的側臉,他像是睡著了,半個身體還壓著她,比沉重的血霧不遑多讓。
本來他們打來打去,雖然打得很兇,她只聽出是溫晉他們跟霜月君鬧翻了,揭穿她身為映橋仙子的真相,那多半不會打到自己身上。可這會兒她就被牽連了,姓費的那個老頭眼看要抓不住霜月君,她必然大開殺戒。
這樣不行,她得動動。
令狐蓁蓁卯足了勁運轉周天,一枚只得一寸長短的小飛刃懸在眼前,卻已是耗盡所有氣力。
小飛刃倏忽間刺破血霧,對準霜月君的后背,一穿而過。
霜月君僵了一瞬,緩緩回過頭來,鮮血立即染紅了她雪白的羽衣。
*
秦晞站在熟悉又陌生的院落里,靜靜看著東邊那棵老樹。
血日界是霜月君絕學之一,目的并非致幻,而是勾起最悲傷最不愿想起的經歷,于動搖心神之際剝奪戰意,血霧借此遏制體力,令人不能動彈。
他不愿待在這里,可是親身經歷并非幻境,唯有默默面對。
很快,先生便從院子里出來了,沖他招手:“秦小子過來,幫先生燒火。”
不可以燒火,燒完火,先生就再也不在這世上了。
秦晞微微退了半步,最終還是款款上前應答:“好,我來。”
廚房很小,很熱,他停頓了許久,終于喚來一點火苗落在柴上,只一瞬間,整個廚房都燒了起來。
火勢燒得極快,頃刻間蔓延到隔壁的瓦屋,他一直嘗試沖進去,卻一次次被鄰居們拉住。火太大了,沒有人敢進去。先生腿腳不便,被桌椅絆住,死在屋內。
秦晞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
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認為是自己害死的先生,直到成為修士,才明白瞬間點燃廚房的不是柴火,而是引火術;先生也不會被桌椅絆住,絆住他的,是凝土術。
盤神絲有緣者的身世確然能人為打造,他雖然早有察覺,卻始終不知何人安排,如今知道是仙圣所為,可仙圣又是誰?
秦晞隱隱有個可怕的猜想,這位仙圣多半正如大師姐所說,是名門里位高權重的人。
是師尊?是其余幾脈的脈主?
這想法似乎大逆不道,固然他在東海遇過不少有緣者,可三個有緣者齊聚同一仙門,實在極罕見,極可疑。
他壓制了繼續想下去的意愿,不管仙圣是誰,如今他們面對的才是真正生死關頭,大師姐必不會放過他們,可笑的是,竟還要靠仙圣派來的人爭取一絲生機。
秦晞睜開眼,只覺血霧沉沉壓在身上,動也不能動,倒霉的令狐蓁蓁正被他壓在下面,撐圓了眼睛盯住他,語氣艱難:“醒了?打她。”
打誰?
他艱難扭頭,便見洞窟內其他人歪七扭八倒了一地,應是都被血日界壓得無法動彈,而霜月君身上鮮血淋漓,似是受了重創,費隱的血手印控制她也終于不像先前那么費力,他倆如詭異而凝固的雕像,僵持在那邊。
“你干的?”他問。
“我干的。”令狐蓁蓁痛苦死了,“我要被你壓扁了……你快讓開……”
秦晞特別慚愧:“抱歉小師姐,師弟也動不了,但打她還是可以的。”
他竭力運轉周天,只喚出根葉片大小的風雷飛劍,無聲無息鉆入霜月君的肩胛骨,她痛得額上冷汗涔涔,卻一聲不出。對面的費隱卻開口道:“醒了趕緊逃!仙子哪是你們能殺掉的!”
他們也很想逃,可動不了,只能拿小飛刃小飛劍扎她,聊以慰藉。
令狐蓁蓁眼前金星亂蹦,忽聞遠處葉小宛低低痛呼一聲,竟慢慢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