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帝定定看著她茶色寶石般的眼睛,對著這雙眼,他終究說不出狠話,只嘆息道:“你似乎變了不少,去年看著還沒心沒肺,對父母的事一點不關心。你想知道什么?孤可以說給你聽。”
她想知道的,他多半不知道。
令狐蓁蓁正思索怎么問,南荒帝已淡道:“不如從令狐羽來投奔孤說起。”
大荒的四位荒帝里,南荒帝最年輕,也極聰明好學,百年前與中土仙門一戰,更是創了“滅靈陣”,大荒才不至于節節敗退。因此,他對自己總歸有那么點兒多余的自信,對中土修士,也不如其他三位荒帝那么謹慎。
令狐羽來投奔時,南荒帝正處于最志得意滿之際,南之荒富饒而和平,寄夢也從此只屬于他,于公于私都無甚擔憂,他很大方地接納了這位在中土罪行累累的太上脈修士。
“令狐羽曾與孤提及,他有一絲思士血脈,似乎曾有某位久遠的祖先是思士。”
南荒帝吸了口氣,又道:“思士思女,不妻不夫,孤不知他們如何與常人繁衍后代,至今亦不知他所言真假。他說來大荒是想尋訪司幽國遺民,弄清自己身世,孤自然不會讓他與寄夢相見,想不到,他膽大妄為私闖寢宮,擅自結識了寄夢。”
他更沒有想到的是,寄夢會選擇離開自己。
她有才華,想尋一方施展之地,他大方地給她了,他一直覺得他們兩之間是有情意在的。她死活不肯做妃子,他一氣之下才把她鎖在寢宮,原想著她服軟了再放出來,她卻始終不肯軟。
沖動與惱意驅使下,南荒帝在一次醉酒后用了強。
“我原想好好呵護你母親。”南荒帝聲音變得低沉而傷感,連“孤”這個自稱也不用了,“結果卻親手揉碎珍藏的花,我對不起她。”
用強有一次就有二次,那些天寢宮一直流淌著寄夢的哭泣聲,他卻充耳不聞,滿心想的只有讓她服軟,徹底臣服自己。
寄夢并未臣服,她偷偷在他去融天山的途中逃離了荒帝宮,帶她離開的并不是令狐羽,而是宮中一個名叫徐睿的侍從。
“我很快就發現寄夢逃了,追查時,卻發現她與令狐羽在南之荒出沒。”
南荒帝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他以為臣服的外來修士,其實心懷叵測;他以為對自己有情意的女子,其實半點情意也無。他傾盡全力追殺他們,一路從南之荒追到西之荒,足足追了兩年。
“令狐羽會一種很奇異的術法。”南荒帝至今提來仍覺不可思議,“明明是逃亡,卻到處用仙術凝聚石屋,還刻上羽毛痕跡,生怕旁人看不出那是令狐羽造的。我曾以為那是挑釁,結果竟不是。”
在南之荒的**山,他終于追上了他二人,正要將那膽大妄為的修士處死,他卻拽著寄夢進了石屋,再不見痕跡。
很快,南荒帝就發現那些帶著羽毛痕跡的石屋仿佛暗中相連,令狐羽鉆進其中一個,往往過數日會從另一個石屋里出來。
“我一路追著,石屋越來越少,足足追了兩年多,在定云城外,我終于捉住了他們。”
南荒帝像是想起了什么極痛苦的回憶,目中漸漸有淚光凝聚,嘶聲道:“寄夢最后一次從石屋里出來時,渾身都是血,她看著我,應當是想說什么,卻沒能說出來。令狐羽連死也不放過她,一直擒著她,我眼睜睜看著她斷氣。”
這可恨到極致的中土修士,不但騙了他,甚至害死寄夢,他生平頭一回這樣恨一個人,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我當時便召來天雷,親手殺了令狐羽。”南荒帝聲音低沉,“他應當也知道自己罪大惡極,走投無路,并未反抗,任憑我將他劈成青灰。”
至此,他深深吸了口氣,神色漸漸平靜下來,淡道:“他二人何時有了你,孤并不知,也未曾察覺,但寄夢臨死時的模樣,多半剛剛產下你。思女本就不能如常人懷孕生子,她是為令狐羽所迫,為了生你才殞命。過往事你已知曉,孤并不想再見你,速速離開大荒!”
哪里能現在走,鞠陵于天都在眼前了。
令狐蓁蓁正要說話,冷不丁有狂風呼嘯而至,風卷著雪和云鋪開一條細細的路,通向懸浮的鞠陵于天。
蒼老的聲音被送至耳畔:“過往塵土既已被重新揚起,終究該有個了結,都進來。寄夢的孩子,她有東西留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