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夢還是不說話,他便隨意驅使紙飛馬往前飛,及至望見有城鎮,便落在地上,從袖中乾坤取出一件斗篷罩住她:“南荒帝應當在派妖兵到處找你,把頭臉遮好才不會被認出來。”
那不知是什么陳年斗篷,一股霉味,她一路不停打噴嚏,他極難得露出一絲無奈:“下回洗洗。”
一直昏睡不醒的徐睿被妥帖安置在客房,這多少讓寄夢感到些許心安,可她另有更大的不安,令狐羽與她住在同一間。
從湯池出來時,他頭發還滴著水,手里拿著洗好的斗篷,放在鼻前仔細嗅:“應當沒味道了。”
見她縮在角落動也不動,身上又是血又是泥,令狐羽便皺眉:“去洗干凈。”
寄夢終于開口說話:“請你讓我去照看師兄。”
他眉頭皺得更緊:“你喜歡他?”
寄夢低聲道:“思士思女,不妻不夫,我誰也不喜歡。師兄助我良多,于情于理我該照看。”
令狐羽突然冷笑起來:“不妻不夫?那我是怎么來的?聽說我某位久遠的祖宗就是思士,看來你們司幽國的思士思女平日喜歡端冰清玉潔的架子,私底下便不知為何了。”
他一把將她拽起,又像在思士谷那樣,狠狠壓制在床褥上,沉聲道:“別再和我裝模作樣,我說了,要思女給我生個孩子,你聽話些不要動。”
寄夢沒有再掙扎,顫聲道:“你就算強迫我千萬次,也生不出孩子,你不如一刀殺了我!”
令狐羽捉住她衣襟,作勢欲撕,忽又抱住腦袋滾下床,咬牙切齒一般:“先生的神魂契何時變得如此下流?她臟兮兮的!你當我是豬在泥塘里蹦跶?”
他喘了半日,滿臉冷汗地起身,皺眉看著衣服上的泥,又捉小雞似的把她一抓,她的尖叫聲瞬間被湯池水變成了大團泡泡。
令狐羽沒有看她,轉身走回床鋪,扶著額頭冷道:“好好洗干凈,別想著去你師兄那里,他睡兩天就能醒,不需要照看。”
寄夢嗆了湯池水,正咳得厲害,冷不丁他又拋進來兩件干凈的衣物,卻是男子穿的。
“快洗干凈睡覺。”
他往床上一躺,又丟了被子枕頭去對面軟塌上,手指一晃,屋內燭火霎時全滅。
寄夢僵了半日,終于在一片漆黑里飛快洗去一身血泥,及至拿起他扔進來的衣服,從中衣到外衣都極寬大,她將腰帶死死系了好幾道,猶豫躑躅良久,終于還是走了出來。
軟塌上有被子枕頭,她悄無聲息躺上去,卻聽黑暗里令狐羽低沉的聲音帶著倦意:“我有時候會發瘋,不過多半能壓下去,若壓不下去,你就認命吧。”
可她覺得那不是發瘋,他分明有提到“先生”“神魂契”,聽起來像是什么厲害的操控術。
寄夢停了良久,低聲問:“你為什么要找思女生孩子?”
他雖有思士血脈,卻極稀薄,除了念頭比常人稍強些,與常人無異,自然談不上什么延續司幽國血脈。
令狐羽聲音冷淡:“當然是為了不再發瘋。不要說話,睡覺。”
寄夢很快發現,令狐羽不但時常發瘋,還是個仇家極多,罪大惡極的中土修士。
等待徐睿醒來的兩天里,他便撞上了好幾撥仇家,從人到妖都有。他不發瘋的時候還能與他們應付兩句,一旦發瘋,便是一言不發手起刀落,殺得極粗暴簡單。
那天他遇見了厲害的修士,好幾個人,甚至有人朝她下手,多半想挾持做人質。
電光火石間,寄夢聽見一陣奇異的嘯聲,細細蛟龍般發光的飛刃群疾若閃電,極優美而利索地繞著眾修士飛旋而過,血雨登時傾盆而下。
幾點血濺在她臉上,血腥氣沖天,她登時僵住了。
有人落在身畔,一只手拉開她的斗篷,令狐羽低頭打量她,伸手抹去她腮邊的血漬,力道輕柔,他的語氣卻一點也不輕柔,仿佛藏了無數不甘:“都想叫我令狐羽死,我偏不死。”
他受了重傷,那絲緞般的療傷術似乎不能對自己用,他掌心一直吞吐銀光罩在肋間,卻依舊血流如注。
客房里血腥氣濃重,寄夢縮在角落,看著他喚出一簇火,將傷處燒黑,血終于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