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愛。
秦晞搓球似的輕輕搓她臉,可仙圣并不會放過她,說不定又要弄得滿臉血與滿臉淚,更有可能喪命。
“小師姐,”他俯首與她貼著鼻尖晃了晃,“仙圣逼你做不愿做的事怎么辦?”
令狐蓁蓁答得利索:“我絕不做不想做的事,讓他再殺我一次,我死了你一個人好好過,不許忘了我。”
……她倒是越來越有法子氣他了。
秦晞咬牙切齒掐住她的臉,頭一回無話可說。
還是找個機會把盤神絲放她身上。他帶著惱意用下巴撞她腦殼,盤神絲給她,仙圣至少不會殺她,這樣才能放心。
“我覺得這次試煉一定會出事。”秦晞看了看令狐羽洞府里光禿禿且濕嘰嘰的床板,“所以我們回夷光崖睡覺。”
這其中的關聯是?
令狐蓁蓁直到躺在久違的枕頭上,也沒琢磨明白這問題。
*
葉小宛終于結束漫長而凌亂的夢境,睜開眼時,發覺自己躺在碎石間。
她茫然撐起身體,因覺手腳完好,花身也不再是干枯卷曲的模樣,不免發了半日呆。
“你醒了。”
周璟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她驟然一驚,立即轉頭,卻見此處與當日青州喚魔崖地形甚相似,都是深陷崖底的洞窟,洞口高高懸在頭頂,四下昏暗無光。
周璟也像當日在喚魔崖,背靠洞壁坐著,靜靜看著她。
“你傷重瀕死,睡了數月。”他一面說,一面掌心緩緩凝聚金光長刀,“多虧二師兄替你清除火毒,又以木行春華術滋養,現在你醒了,我們也該把過往清算一下。”
清算?早已結束了。
葉小宛緩緩閉上眼:“你殺了我吧。”
金光長刀“當”一聲扔在她腳邊,周璟的聲音很平靜:“我有心魔,過不去這個坑,我被騙得最慘的兩次,都有至親慘死。第三次我竭力挽回了,現在三師姐救回,只有我們倆的事。”
他環顧陰暗的洞窟,又抬頭看了看小小的洞口:“就當這里是喚魔崖,你醒了,提著刀過來,我想知道后續。”
葉小宛默默看了一會兒金光長刀,低聲道:“我那天是想殺你,不用再重復。”
“那你就來殺我。”周璟應得迅速,“不管怎樣,我等你的答案。”
她停了很久,終于慢慢撿起金光長刀。
是該要一個解脫,一個終局,給他也給自己。最開始明明是美好的緣分,像紛雜人世間一段老套卻悅耳的曲調,聽得久了,她也想做曲中人。可碎裂聲還是把她從曲中拽出,她也一步步聽著曲調變得嘶啞晦暗。
做人并不辛苦,這一刻最辛苦。
洞窟里有風緩緩盤旋,葉小宛恍惚間又看到那天的遍地血霧,霜月君與費隱僵持不下,所有人都不能動,除了她。
手里拿著飛劍,鮮血淋漓的周璟坐在對面,殺了他就能拿回小姨另一半妖丹,也或許拿不回,可她反正已走到這步,哪來什么兩全其美。
葉小宛提著刀慢慢走到周璟面前,他眼里似乎滿是恨意,比手里刀還要銳利。自然是要恨她,他是懷著怎樣的感情陪她的謊言來所謂的家鄉。
她嘆息一聲,手里刀掉落在地,一把拽起他的衣襟,化作陰風往上騰飛。
到了這一步說什么都無意義,先離開這座血腥的洞窟,離開后,他想罵她還是捅她,甚至殺她,都可以。
洞口近在眼前,葉小宛揚手將周璟拋出,紅白交織的長袖掠過他胳膊,被他一把拽住拉近。
四下里驟然變得明亮,傾瀉萬里的陽光透過參天大樹的枝葉細碎灑落,一行雀鳥被驚動著拍起翅膀亂飛,是個晴朗又祥和的好天氣。
葉小宛雙足落地,只覺恍然如夢,周璟拽著她向前走兩步,松開了手。
“我們兩個都出來了。”他扭頭看她,忽然微微一笑,陽光仿佛都落在眉間,“挺好。”
巨大的樹后,萬鼠妖君扶著已能現出人身的墨瀾款款走來,葉小宛倒抽一口氣,急急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