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有過這么復雜的眼神,狂喜且慌亂,恐懼又惱火,秦晞蓋住她的雙眼,便聽她低聲道:“你不會再走了?”
秦晞收緊雙臂,吻了吻她右耳的上清環:“以后小師姐再煩我惱我,我也賴著不走。”
*
秦晞的歸來成了一脈山近期最大的喜事,林纓的玄豹皮披風終究未給出去,因他連手套都不戴了。
大脈主思及當日他那一下能瞬間壓制脈主的風雷魔氣爆發,不由感慨:“風雷魔氣算是徹底被你馴服了,能把魔氣糾纏到這種地步,你又是獨此一例。”
秦晞有些靦腆:“弟子修行之路還很漫長。”
這孩子真是越來越會說場面客套話,大脈主失笑。
見令狐蓁蓁一直埋頭看書冊,兩只手還不停比劃什么,大脈主湊去一看,上面全是手藝人的東西,他奇道:“蓁蓁想做手藝人?”
她答得利索:“我只要喜歡都可以做。如果修傘很有意思,我也會做修傘匠。”
是這個道理,修士追求名利者眾,似她這樣隨心而活的反而極少。
大脈主笑道:“不拘一格,確然是我一脈修士的風骨。你入門最晚,今日起便做回一脈小師妹,新的絕學要靠你自己完成了。”
……怎么又叫她做小師妹?她好不容易喜歡當師姐。
“修行若有疑問,同門間相互探討為先,遇到實在過不得的難關,再來尋為師,此乃一脈修行之風。”大脈主微微揚眉,“不過小九跟著你,為師應當可以少操一份心。”
他正欲叫他們離去,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對了,泰初的府邸已經被徹底搜尋查封,廢棄神物不少,也有些還殘存點滴神力,里面有件似乎是他曾想給你的。”
他從袖中取出個油紙包彈過來:“也有些關于你的東西,自己處理。”
令狐蓁蓁緩緩拆開油紙包,里面另有個紙包,還有幾張一看就是從書冊里撕下的紙。
時泰初的字跡極端正,全然無法從字跡推斷他寫字時的心緒,紙上寫的不過是些久遠雜事,譬如記錄了她某年的身高,為了替她裁新衣用;再譬如寫了一段紅燒魚的做法,因她那時吃膩了烤魚。
最后一張寫了幾個字:蓁蓁十八歲,送昏以為期。
令狐蓁蓁默然拆開另一個紙包,里面是一粒雪白的小石屋。
大脈主道:“這件神物名叫昏以為期,和深谷為陵一樣,也能回到過往——當然只是神物的世界,影響不到現世因緣。關于它的記述很少,只有一句‘步出者多釋然’,為師也不知其效用,你們謹慎。”
二脈主為什么給她這個?令狐蓁蓁捻著小石屋來回看,是覺得她有什么心結需要“釋然”?為真假大伯的事?為他逼著她取盤神絲?
事到如今,她也不會知道答案了。
這世間人與人的事,真是詭譎多變,難料難測,一點也算不清。
回到夷光崖,秦晞突然捧著腦袋把她轉過來,慢悠悠地說道:“叫元曦師兄。”
令狐蓁蓁問:“你還叫我小師姐嗎?”
“那豈不是亂套了?”他和顏悅色地揉她腦袋,“以后就是小師妹。”
那她才不叫。
令狐蓁蓁假裝沒聽見,冷不丁他捧著腰舉狐貍似的把她舉起來,語氣哄中帶誘:“小師妹,叫一聲元曦師兄。”
“你叫小師姐,我就叫元曦師兄。”她很堅決。
秦晞微微一笑:“這聲師兄叫得好聽,我喜歡。”
令狐蓁蓁抬手就在他腦門兒上重重彈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