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二,歲暮天寒。
酉時前后,九清山頂便開始細碎地下小雪,到了戌時,雪片已如大如鵝毛,將千重宮半空回廊的欄桿染白大片。
幾名三脈女修士在廊前等了半日,終于見著一道挺拔而高挑的玄青身影款款行來。
半空回廊風大,一下便卷起他濃密長發,拴在發辮上漆黑的太清環也在耳畔搖曳不休。略有些寬大的衣領襯得他后頸處微微凹陷的弧度清淺而干凈,這位已是長老的雋秀男子依然有著少年郎般的清爽。
年輕的女修士們含笑迎上前行禮,一開口卻是七嘴八舌,這個叫“永曦長老”,那個說“恭喜永曦長老”,還有人更直接:“弟子見過九脈主!”
永曦長老溫文爾雅地一笑,因著那絲少年清爽,莫名還透出股惹人愛憐的青澀,好似有些靦腆:“現在還不是九脈主。”
少女們心尖兒開始發顫。
秦晞,字元曦,成為長老后仙號永曦君,八歲進太上脈,十三歲被選進一脈,入門修行不到三十年,三年前成了太上脈最年輕的長老,很快將是最年輕的九脈主。
天縱奇才,形貌昳麗,說話辦事永遠讓人覺得如沐春風,既然不見他身邊有愛侶,尚懷少女春心的年輕女修士們難免動些小心思,有事沒事便尋借口來千重宮跟他說兩句話。
永曦長老脾氣好,笑得不多不少剛剛好,聲音不急不緩也剛剛好:“這會兒應當是晚課吧?跑來千重宮做什么?”
少女們認定他是溫柔體貼并且有點兒羞澀的人,大著膽子道:“我們想和永曦長老多說會兒話。”
秦晞眉梢微揚,還未開口,前面便傳來樓浩的聲音:“元曦,快遲了。”
他朝女修士們頷首示意,只丟了句“好好修行”,便步伐輕緩地行過回廊,冷不丁又聽樓浩戲謔道:“想不到你做了長老,桃花倒比以前多不少,幸好蓁蓁不在。”
秦晞語氣淡漠,似乎還有點遺憾:“可惜她不在。”
令狐蓁蓁實實是個精力充沛的人,入門這么多年,沒哪一年安分在太上脈待過,大荒中土兩頭跑,既要做修士,又要做手藝人,醒齋先生的書童也沒放棄當,某一年甚至興致勃勃研究起庭院設計建造——她的興趣倒是多種多樣,日子過得倒是多姿多彩。
多彩到把他一個人丟下,一去大荒就是三年。
樓浩多半體會到他那點扭曲的怨念,笑道:“走吧,想必他們都等得不耐煩了。”
曾經的一脈修士,如今的千重宮長老們已齊聚未來九脈主的新洞府門前。
九脈修士數以千計,九脈山也比一脈山要遼闊得多,新洞府依然建在陡峭山崖上,不過內里庭院卻和夷光崖截然不同,一看便是精心布局過。
俞白看了一圈,了悟道:“是蓁蓁設計的?她不是還沒回中土?快三年了吧?”
她只說要回大荒繼承神工君名號,誰也不曾想一去三年不歸,也不知這名號到底有多難繼承。
季遠連聲道:“酒呢酒呢?唉,蓁蓁不在,我連喝酒的心思都沒有。”
這什么前后矛盾言行不一的蠢貨作派,端木延偷偷踹了他一腳:“也只好我們陪元曦借酒澆愁了。”
說是陪他借酒澆愁,結果他倆自己喝得不亦樂乎。
秦晞懶得去管他們幾個大說大笑,只捏著酒杯輕晃,偏生俞白不放過他,湊過來敬酒:“過兩天便是九脈主就任儀式,恭喜你。對了,蓁蓁能趕回來嗎?”
她真會哪壺不開提哪壺。
好在樓浩體貼地換了話題:“你們說,二脈主的位置空缺這么多年,師尊到底看好誰?”
雖然當了長老,不過時間不長,他們還是習慣叫大脈主為“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