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央居住的廂房地勢較高,因此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府內幾處別院的戰況——單論戰力,謝家的普通護衛完全不如這些疑似“暗蛟”的黑衣刺客,他們往往需要兩三個人才能應付得了一名刺客,而且稍不留神還會被對方抓到空隙,趁機擊殺或是擊傷一人,伴隨著傷亡人數的不斷增多,勝負的天平逐漸開始朝著刺客的那一方傾斜。
而唯一一處和刺客們勢均力敵的戰場是在玄武別院,這里居住的都是謝央的叔輩,他們大多都是從戰場上面退下來的老將,而且他們還帶著平日里侍奉左右的親兵,這支人馬可以說是現在謝府里面最強的力量了,但也正因如此,黑衣刺客們在玄武別院這里投入了大量的人手。
除去手持彎刀的普通刺客之外,還有大量的弓弩手爬到了別院的屋頂和院墻上面,要不是那些謝家親兵們找出來了幾十塊藤牌抵御箭矢的話,恐怕單憑弓弩手就可以把整個玄武別院里的人殺光了。
……
一邊倒的戰況還不是最糟糕的,目前最大的問題就在于——整座炎陽城,都徹底無視了這里發生的戰斗,別說駐守在城內的幾萬禁衛軍了,就平日里負責維持市井秩序的“監市司”都完全不見人影。
謝府就好像是一座孤島,一座即將被巨浪所淹沒的孤島。
當巨浪拍下之時,無人能夠生還。
謝央很快就做出了決定:逃!
這些刺客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暗蛟已經失去爭論的意義了,距離殺戮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刻鐘,禁衛軍和巡城衛依舊按兵不動,獲得外界救援的希望已然化為泡影,與其留在家中坐以待斃,不如想辦法逃出去,然后再見機行事。
事不宜遲,謝央當即便收拾了一些銀錢和細軟,又從柜子里摸出了一柄短刀掛在腰間,提著短槍便從被刺客撞破的窗戶處翻了出去。
不過還沒等腳下站穩,謝央又翻回了屋子里面。
自己這一身赭紅色錦緞勁裝實在是太過顯眼,萬一運氣不好在哪個犄角旮旯里撞上了那些黑衣刺客的話,僅憑謝央的武藝,正面交鋒肯定不是他們的對手,也就只有那個闖進謝央房間的刺客著實倒霉,才成了一個十歲孩子的槍下亡魂。
強忍著濃郁的血腥味,謝央將刺客的黑色夜行衣給剝了下來,裹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將短槍丟在了尸體的旁邊,撿起了對方所使用的彎刀。
這些彎刀不是大炎的制式武具,刀身上也沒有任何標識記號,但無論是材質還是鍛造工藝都絕對屬于上層水準,可見這些刺客身后的勢力財力之強。
謝央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打扮,雖然身材上的差距有些大,不過今夜月色晦暗,只要他不走到那些火光明亮的地方去,一眼看去倒是也沒有多少破綻。
謝家子弟們在黑衣刺客的圍攻下節節敗退,現在還活著的人基本都被分割了開來,死死據守著謝府內的幾處別院,因此謝央倒是不用擔心會在逃離的過程之中被自己人給錯認誤傷,他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盡可能和那些入侵的刺客保持足夠的距離。
穿過糧倉和伙房,謝央悄悄摸進了謝府的后花園。這里顯然爆發過一場血腥的戰斗,到處都是尸體,這些都是謝家的下人和護衛,很多人還只穿著貼身的衣物,一看就是剛剛從睡夢之中被驚醒的。
但是這里沒有任何一具黑衣刺客的尸體,或許是為了不留下線索,這些刺客都有著戰斗結束之后立馬打掃戰場的習慣——換而言之,后花園已經被他們“清理”過了,相對其他的地方來說,這里是安全的。
和后花園僅一墻之隔的便是寧永街,寧永街直達東市,那里是魚龍混雜之地,作為暫時的藏身之處實在是再適合不過了。
今晚之事將會如何收場,謝央管不了,也沒法管,但起碼,他不想成為那些躺在地上的其中一員。
他緊貼墻根,弓著腰快步疾行。很快便抵達了和寧永街只有一墻之隔的地方,只要翻過院墻,他就可以逃離這個——
“禁衛軍?!怎么……?”
謝央爬上了墻頭,但卻看到了令他難以置信的一幕——墻外的寧永街上,上千名禁衛軍排成了整齊的隊列,在悄無聲息之間就已經完成了對整個謝府的合圍,黯淡的月光照在他們的鐵甲上面,反射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肅殺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