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沒有再質問他,看了看一旁的荀子,方才認真的說道:“楚國有自己的法度,沒有因為他人的勸說而免掉懲罰的道理。”,顯然,他已經知道荀子的來意了,荀子搖了搖頭,說道:“法度一來是要懲罰人的過錯,二來是為了警示他人莫要效從。臨武君的過錯,是他沒有能抵擋秦人的進攻。”
“楚國殺死戰敗的將軍,我想是想要讓將領們能夠死戰不退,寧可戰死沙場,也不要受罰被殺,可是,這樣的制度真的合理麼?我聽聞,天下沒有生來就知道所有道理的人,人通過學習來彌補自己的不足,發揚自己的優點,僅僅因為一次戰敗而殺死帶兵的將軍,不給予他們反思的機會,這就是楚國如今沒有將軍的原因啊。”
“若是您能寬恕臨武君的過錯,楚國的將領們不會再躲在家里不敢出戰,只有不懼怕失敗的人,才能成功,您覺得,這樣的作法是對的麼?”,荀子問道,楚王思索了片刻,方才笑著說道:“寡人明白了,寡人是個愚笨的君王,若是沒有您這樣的賢才提醒,只怕要犯下很多的過錯,不知道您能否留在寡人的身邊呢?”
荀子一愣,秦王當初都不敢直接開口招募自己,這楚王倒是有些意思啊。
看到荀子不答,楚王又看向了臨武君,他皺著眉頭,說道;“寡人寬恕您的罪行,您以后就不再是楚國的封君,請您去軍中做個都尉罷。”,臨武君急忙拜謝楚王,又謝過了荀子,這才離開了王宮,他這樣的小都尉,是沒有資格待在王宮里的,走出王宮的時候,臨武君,不,項先,只覺得渾身無比的舒暢,就好像一座壓在身上的大山被移開,眼里燃燒著斗志。
“白起...”,他抬起頭,望著湛藍的天空,念出了仇敵的名字。
王宮之內,楚王繼續在跟荀子交談,將龐煖完全晾在了一旁。龐煖并沒有急著說什么,而毛遂卻是忍無可忍,他直接從龐煖的身邊走了出去,走到了楚王的身邊,一把抓住楚王的手,楚王一臉懵逼的看著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毛遂這才憤怒的說道:“合縱之事,對楚國只有好處而沒有壞處!”
“今楚國有五千里的土地,有百萬持兵的士卒,這是霸主的姿態啊,以楚國的強盛,天下也沒有哪個國家能夠阻擋。白起,不過是一個庸碌的小人而已,帶著幾萬秦國的軍隊,帶領士卒來與楚國交戰,一戰攻下了鄢郢,再戰燒毀了夷陵,三戰而侮辱了您的先人。這是連趙國都會感到羞恥的百世都不能遺忘的仇恨啊,而您卻不知道向秦國復仇!”
“合縱的好處是在楚國,而不是在趙國啊。”
“如今魏國與韓國都答應了要派遣救兵,若是楚國與趙國會盟成功,聯合魏,韓,滅秦在上黨,乘機西進,那您也可以報仇雪恨,收復失地,重振楚國之威,如此好事,您卻不能定奪,這是因為什么呢?!”
毛遂今年只有二十五歲,他抓住楚王的手臂,面無懼色,一只手放在了劍柄上,怒視著楚王,楚王要比毛遂要高出一個頭來,卻還是為他的勇氣而折服,腦海里再次浮現出在秦國所受到的侮辱,楚王臉上既是羞愧,又是憤怒,他看向了遠處的荀子,他自己還是拿不定主意。
荀子撫摸著胡須,他平靜的說道:“昔日,子夏問孔子:應該如何對待殺害父母的仇人?孔子說:睡在草墊上,枕著盾牌,不能做官,和仇人不共戴天,無論是在集市或者在官府,但凡遇到他就要跟他決斗,兵器常常帶在身上,不必回家去取,時刻做好殺死他的準備。”
“懷王受到秦國的哄騙,死在秦國,楚人就像父母死去那樣的悲傷,為懷王哭泣,您是懷王的孫子,您應該要如何對待您的仇人呢?”
楚王咬著牙,猛地扯開了毛遂的手,拔出了腰間的短劍,叫道:
“寡人與秦!弗與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