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龁乘著戎車,已經擊退了趙括前鋒大軍的六次進攻。
在這期間,他換了三架戰車,十位馭者。
雙方的士卒們再次撞在了一起,喊殺聲響徹天際,在馬服君的旗幟下,趙人不愿意后退,他們瘋狂的擊殺面前的秦人,再次朝著對方的中軍方向進行逼近,而秦人更不能退,當他們的都尉戰死,即刻就有屯長來接過指揮權,屯長戰死,自然有伯長來接過指揮權,按著他們的裝扮,士卒們總是能找到爵位比自己高的將領,圍聚在他的身邊,繼續廝殺。
同一支軍隊,被擊潰了數次之后,還能有將領能將他們組織起來,進行反撲。
秦人的底層貴族,那都是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即使面對這樣的包圍,他們也不畏懼,他們有充足的經驗。武安外,已是一副人間地獄的慘景,尸山血海,這原先只是趙括所知道的一個形容詞,可是他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真正的看到這個形容詞,堆積的尸體,將這平原地形改造成了高坡。
尸體倒在地面上,被雙方的士卒,戰車不斷的踩踏。
故而形成了一道血泥,趙括不知道該怎么來形容這場景,如后世的恐怖游戲里,那惡心的血肉房間,整個地面上都是遺骸與血泥,讓人不寒而栗,趙括的戰車每前進一些,都能聽到那種血肉被碾壓所發出的聲音,還有士卒的慘嚎,這就是尸山,而血海,早已與血肉混在一起,發出極度難聞的腥臭味。
趙國的十六萬人,與秦國的九萬將士交戰在一起。
雙方的兵力到達了二十五萬。
每時每刻,都有很多人在死去。
每一個倒下的冷冰冰的尸體身后,仿佛都是一對父母的痛哭,似乎是一個等待著良人的女孩的眼淚,是一個個望著父親回來的孩童那淚汪汪的眼睛,趙括站在戎車上,看著面前的地獄,心里似乎有什么在被不斷的撕碎,為什么,世界上會有這樣殘酷的事情?
殺死了這么多人,我...不會有什么好下場的。
該怎么,才能結束這樣的地獄,才能讓所有兒子,良人,父親,待在自己的家里,開開心心的陪伴著家人。
又一次的推進,趙括又換上了一批新軍,這些人面對疲憊的秦人,顯然是要更有力氣,這次的推進,秦人再也沒有能抵擋,右翼完全崩潰,趙括即刻下令,戰車沖鋒,從右翼擊潰整個秦人大軍!
王龁站在戎車上,遍體鱗傷,頭發披散,左手從小臂處斷裂,包裹著的白布,也是在溢著血液,臉上就是一道猙獰的傷口,幾乎將他的鼻子劈開,半張臉都是血肉模糊,他的背后,則是捆綁著一支大旗,這是白起當初為了迷惑敵人,給他留下的武安君的將旗,他一直都是把這將旗帶在身邊。
作戰的時候,他一手抗著武安君的將旗,一手握著長矛,奮力殺敵。
可是如今,他抓不住了,他令人將旗桿緊緊綁在自己的身后,獨手握著長矛,凝視著右翼的潰兵,緩緩舉起了長矛,他看了看自己的車右,車右同樣的,渾身都是沾滿了血液,已經看不出相貌,王龁笑了起來,臉上的傷因為被牽扯而發出劇痛,他說道:“我要罷免您親兵長的身份,任命您為屯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