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括抓住韓王,將他按在了座位上,自己也坐在了他的身邊,這才看向了下方的眾人,看著驚訝的弟子們,趙括認真的說道:“孟子說:國君將臣子當作手足一樣看待,那臣就該真誠的對待國君;國君當臣子當作犬馬那樣看待,那大臣就把國君當作一般人來看待;國君如果將大臣看的微不足道,那大臣就可以將國君當作仇敵那樣對待。”
“可是我并不是韓王的大臣,我所要告訴你們的,是對待他人的態度,對于善良仁義的好人,我希望二三子能不顧他們的身份卑微,真誠的去對待他們,而對于殘暴狡詐的惡人,我希望二三子也能不顧他有多高的地位,都能像對待敵人那樣去對待他們。以仁義來對待善良的人,以佩戴的短劍來對待無德的惡人。”
“我從不輕視土地里耕耘的農夫,若是一個整日遍體泥濘的農夫做了一件善事,那他就比這樣身居高位卻飱害百姓的國君要值得去尊敬,若是一個匠人,可以撫養孤寡,將自己為數不多的食物拿來救濟他人,這樣的人,我也能將他當作國君那樣的尊敬。有的人生而為君,有的人卻長與耕地里,這是人所不能決定的。”
“可是我們可以決定比這更加重要的事情,一個出身卑微的人,也能通過自己的舉動來成為圣人,通過學習來增加自己的才能,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正直善良,能夠不屈從與殘暴的敵人,這就是荀子所說的人人都可以成圣...”
弟子們認真的聽著趙括的言語,就是項先,也是擺出了一幅洗耳恭聽的言語,他一直都是持著楚國的血統論,對于荀子所說的人人可以成圣的說法,是非常鄙夷的,可是此刻,在看到了韓王的那些舉動,又看著那些倒在血泊里的武士,他的心里卻出現了一絲動搖,他發現,自己居然已經不敢再反駁這套說辭了!
這些來找趙括的弟子們,本來是來向他學習戰事,學習律法的,可是,此刻聽著趙括的教導,他們似乎都將自己的心思拋在了腦后,只是認真的聽著,楊端和拿起筆想要記錄,雖然秦王派他來是為了記錄律法,而不是這些道德說教,可不知為什么,他就是想記下來,不必送回秦國,留在自己的身邊就好。
看著趙括忽然開始講學,韓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些弟子們,只覺得是奇恥大辱!自己堂堂一個國君,在王宮里被毆打,就這樣的小人,還有這么多人想要跟他學習道德?是要學習怎么犯上毆君嗎?!
“因為惡人的地位高,就不敢勸阻,不敢阻止,不敢懲罰,這樣的人,怎么能說是正直的人呢?不通過律法的途徑,冒然殺死這樣的惡人,這也是不對的,我所說的律法,就是能限制所有人,讓像韓王這樣的君主,也不能隨意的損害到國家,有一個國家,連續數代都是明君,只要出了一代暴君,殺死自己的兄弟姐妹,肆意修改律法,逼迫百姓,數代明君的努力都將白費。”
“律法的作用,就是這樣,他是統治者來統治的工具,可我說的統治者并不是國家的君主,一個國家內所有遭受到國家恩惠的人,是這個國家部分內的人,都是統治者,而律法的好壞,是要看他對統治者的幫助,國家的意志并不是君王的意志,商鞅的律法難道只對君王有利嗎?”
“看申不害的學說與商鞅的學說,申不害的學說服務于君王,將君王視為變法的中心,將君王視為國家的意志,而商鞅的學說卻是對整個秦國有利,將整個秦國,當作是國家的統治者,故而申不害的學說讓韓國愈發的疲弱,商鞅的學說卻讓秦國愈發的強大,這就是天下人對統治者的誤解了。”
“君王只是這種國家意志的主導者,若是君王看不到這一點,而是將自己當作國家,肆意妄為,制定對國家無益只對君王有利的制度,那這就是國家衰弱的開始了。”
韓非抬起頭來,眼里燃燒著火花,迅速的記錄著趙括的言語。趙括的弟子們并不是都能聽懂趙括的理論,可是趙括拿出韓國與秦國對比之后,他們看了看那位鼻青臉腫的韓王,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老師說的似乎很有道理啊。韓非的心里卻忽然變得明亮了起來,一切的制度,律法,都該服務于國家,服務于國家內的百姓,而不是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