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爭吵了起來,而這一幕讓趙王更加的憤怒,“夠了!”,趙王開口,兩人再也不敢吵,都低下了頭,建信君說道:“上君啊,兇殘的敵人已經做好了進攻的準備,無論什么事情,都可以在擊退敵人之后再商談...請您不要遲疑,即刻派人讓武安君返回邯鄲啊!”
郭開補充道:“沒錯,應該可以,等到他擊退敵人之后,再說其他的事情。”
郭開明明是在附和建信君的話,可是配合上他的表情與語調,就是那樣的讓人抵觸,趙王板著臉,憤怒的說道:“武安君尚且沒有因為公子嘉的事情而向寡人道歉,寡人前些時日才將他趕走,如今因為秦人的進攻又將他請來,天下人該如何看待寡人呢?難道趙國除卻李牧,就沒有將軍可以用嘛?”
建信君猛地站起身來,說道:“上君,除卻武安君之外,還有誰能擋得住秦人啊?上君?!”
趙王有些暴躁的起身,推開了面前的建信君,這才說道:“備車!”
趙國內的寒冬剛剛過去,在不太熾熱的陽光下,積雪正在散去。而這讓周圍都變得有些寒冷,寒冬雖然過去了,可是這種寒冷并沒有過去,樹木也并沒有發芽生長,枯黑的紙條顯得有些黯然。在院落內,一株枯萎的黑木下,老人縮成了一團,他就那樣坐在樹下,一言不發。
臟亂而又花白的胡須,遍布著皺紋的臉。
龐公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每天早上都會起身練劍,無論春夏秋冬,可是今天,龐公發現,自己有些練不動了,渾身的骨架仿佛都要散了,讓他的活動變得那樣的困難,他甚至都無法彎下身來撿起掉落在地面上的劍...龐公掙扎了許久,他彎著腰,可是無論如何都彎不下去了,腰部傳來劇痛,讓他停止了這個做法。
龐公只能住著拐杖晃晃悠悠的走在院落內,如此走了幾個圈,他早已是累的氣喘吁吁。
龐公看著陽光下自己那佝僂的身影,不由得笑了起來,“龐煖...你也老了啊。”
最后,無力的他就只能坐在這枯木之下,凝望著遠方,最近,他發現自己能看到老友的次數也是越來越多了,他能看到很多年前就逝世的家人,朋友,乃至是孩子,孫子...他送走了自己的家人,所有的親人,以及朋友們...如今的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只有在恍惚之間,他才能看到這些人。
他的家臣住在隔壁,至于他叫什么,龐公已經忘掉了,只記得最初服侍自己的家臣喚作令,如今這個,似乎是他的孫子?還是他的玄孫?他不記得了,家臣會給他做飯,為他清洗衣裳,對他非常的尊敬。他有時也會來找龐公聊天,可惜,龐公所說的那些,他是不太能明白的。
當龐公說起當初趙人更換了衣裳,開始學習騎射的時候,年輕人瞪大了雙眼,我們不是一直都是如此嘛?
當龐公說起當初強盛的趙國,征服了很多的城池,打得各國都派遣使者來覲見趙王,年輕人則是搖著頭,這怎么可能呢?
龐公曾看過趙國最無助的時候,還是在他年幼的時期,隨著他的成長,趙國也在慢慢的成長,在他長大的時候,趙國開始變得強盛起來,龐公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時候,強大的趙國,那些能騎馬射箭的勇士們,趙奢,樂毅,田單...可是當他變成一個老人的時候,趙國卻已經從強盛之中衰亡,不斷的戰敗,荒廢的耕地,餓死的趙人...
最讓龐公覺得不幸的事情,就是他活了太久,他就應該死在趙國最強盛的那個時期,安心的死去。
而最讓龐公感覺恐懼的事情,是害怕自己會活得更久,他不想要再去眼睜睜的看著趙國的滅亡。
可是讓龐公沒有選擇結束自己生命的理由,似乎也是這片土地,他若是死了,誰來保護這個國家呢?
趙王的車架停在了門口,在武士們的簇擁下,趙王走進了院落內,一眼就看到了遠處那株枯萎的樹木,以及坐在樹下那顯得有些悲涼的老人。趙王愣了片刻,這才朝著龐公行禮拜見,龐公睜大了雙眼,看著面前的趙王,過了片刻,他住著拐杖,吃力的站起身來,渾身的骨頭都發出了咔嚓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