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下,筷子摔在了丈夫的腳邊。
男人漲紅了臉,大聲地叱罵。
屋子里吵鬧起來。
謝玄抬手,捂住了耳朵。
吵來吵去,最后不都還是要死的么?他在心里盤算,時間過去了多久。為什么這群人還不死——真慢啊,謝玄想。
“救、救救我……”
地上的小姑娘,還在盯著他。
她的聲音已經微弱得像是下一刻便會消失,但她的目光,濕漉漉的,一直跟著他不放。
果然,這丫頭能看見他。
寒風扎在背上,謝玄離開了窗戶。
按說,如果他不主動現身,凡人是看不見他的,但偶爾的確會有人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不過,像這孩子一樣,看見他,還向他求救的人,他從來沒有遇到過。
雙手抱胸,謝玄靠著墻,和她對上了視線。
“救……救……我……”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從齒縫間把話擠出來。
疼痛讓她臉色慘白。
謝玄想起生死冊上,她名字后寫著的死因。
眼前瘦弱的小姑娘,即將死在她父親的手里。不間斷的毆打,對一個本就虛弱饑餓的孩子來說,是一種緩慢而痛苦的酷刑。
謝玄冷眼旁觀著。
愚蠢的人,為什么要向神明求救?
神都是無情的家伙。
人對他們來說,和草芥沒有半點分別。
就像人,會聽螻蟻說話,關心它想要什么嗎?
不會的。
人絕不會回應螻蟻的祈求。
謝玄聽見她的聲音越來越輕。
天命只許她活到八歲,她該認命了。去了歸墟,忘掉一切,興許日子會更快活。
可是她倒在地上,顫抖著,一遍遍哀求他,就是不肯認命。
她分明應該知道了,眼前的人并不是什么客人,為什么還要向他求救?那種眼神,簡直像溺水的人終于遇上了浮木。
兩相比較,謝玄的眼神,冷硬如刀,沒有一絲要融化的跡象。
他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我不會救你的。”
那個時候,他沒有意識到,從他張開嘴,發出聲音的那一刻起,他便失敗了。
冷酷無情的神明,回應了草芥的愿望。
冬日風雪,吹散了他的命運。
謝玄放下手,去看陽光下的年輕姑娘。
清晨的日光,照得她臉上細小的茸毛閃閃發亮。這樣青春無匹的健康樣貌,是那個時候的鐘妙怎么也想象不到的樣子吧。
他看得有些出神。
手持釣竿的姑娘蹙起了眉頭:“怎么不吭聲?不喜歡,不想要?”
“我一個字也沒有說,怎么就成不喜歡不想要了。”謝玄回過神,笑了下。
鐘妙別開臉,不再看他:“你不記得了嗎?我頭一次刻了章子給你時,你是怎么說的。你說,這字刻得歪歪斜斜,白費了一塊田黃石,不如不要刻。”
謝玄摸摸鼻子,假咳了兩聲。
鐘妙丟開釣竿站起來:“罷了,左右是刻著玩的,還是我自己留著吧,省的給了你,又被你拿去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