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擦了擦嘴角的血,低低吐出一個“是”字。但不想歸不想,他以為唐寧一定會跟阿吹一起走。畢竟,即便是他也不能肯定,她就一定不會死。
留在這里,對她來說,只有壞處。
手背上沾滿了血。
謝玄望向迦嵐,斂目道:“狐貍,她手里的那只金鈴……”
響個沒完的“叮鈴,叮鈴”,吵得人腦子發昏。
迦嵐露出了犬齒。
吐血的虛弱神明,妖力不足的狐貍,他們倆如今站在這里,看起來嚇人,卻只是紙做的猛獸,風一吹,雨一打,便會現出原形。
雪羅緊緊抓著鈴鐺。
薄薄的邊緣,嵌入她的掌心,有血珠滴下來。
怎么辦?怎么辦?
迦嵐向她靠近。
見月大喝:“丟掉金鈴!不必管我,快跑!”
雪羅揚起手,將金鈴一把擲出去。
明亮的金色,帶著血珠,向墻壁飛去。謝玄轉頭,便看見唐寧抓住了它。
“叮——”,響聲停下了。
小巧的金色鈴鐺,乖巧地躺在少女透著淡淡粉紅的掌心里。粘在上面的血,緩緩流下來,染紅了唐寧白皙的手指。
想要奪門而出的雪羅,被門外火光攔住了去路。
持劍的青衫少年,舉著火折子:“你們……都是妖怪?”
“轟隆”一聲,天上忽然有雷聲炸響。
大片的烏云,轉眼便遮蔽了月亮和星辰。
雷州的雨夜,臨近夏日,來得更快更密集了。空氣里的暖意,早被猛烈起來的狂風吹得一干二凈。
黑沉沉的天空,像打翻的硯臺,就連落下來的雨珠,都被夜色染黑了。
孟元吉手里的火折子,“噗嗤”一下被雨珠打濕,冒出一縷白煙。
他嘆口氣,把火折子丟開。
纏著繃帶的手,抬起來,探向雪羅。
“雷州城里,竟然有這么多的邪祟。”他站在門外,輕輕按住雪羅的肩膀,“我并不想和你們動手。”
門內的迦嵐,笑了一聲:“動手?”
大雨被風吹進來,屋子里亮著的微弱燈光,撲閃一下,差點滅了。
這燈也不知是何時亮的,室內光線依然昏暗。
“轟隆隆——”
電閃雷鳴,長劍發出寒光,孟元吉向內走來。
他臉上的表情,竟然是帶著笑的。
站定以后,他口氣輕松地道:“我說不想動手,雖然是因為心里明白,面對你們,今日的我并沒有勝算,但這只是其一。”
孤身一人的他,是個從來沒有見過妖怪,也并不想除妖的除妖師。
至少,現在的他,尋找妖怪的目的,并不是為了殺掉他們。
他看著迦嵐身后。
雪白的狐貍尾巴,和他在畫上見過的一模一樣。
笑了笑,孟元吉眼中閃過一絲真摯的好奇:“羅浮山的妖怪嗎?”
“我聽說,羅浮山上只有狐貍,公的英俊,母的美麗,就連剛生下來的小狐貍,都要比別的妖怪模樣可愛。”
他立在門邊,舉著劍。
雪羅立即撲到見月懷里。
窄小的瓦房被一分為三,妖怪,神明,凡人,各據一方。
謝玄坐到了桌前。
門邊的青衫少年,一身水汽,笑意明朗,忽然問道:“吶,狐貍,你知道菩提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