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真仔細打量他的眉眼,狐疑道:“五年?那你醒來的時候,是個孩子模樣嗎?”
元宵一怔,旋即大笑起來:“哪來什么孩子模樣,你看看你自己,哪里像孩子?我們幾個,可不會長大。”
話說到后面,他的笑聲忽然頓住了,擺擺手道:“你要問我為什么,我就不曉得了。總之,我們醒來什么模樣,今后便也就是什么模樣。”
人會長大,妖怪也會衰老,他們卻并沒有什么可探及的未來。
他看著檀真道:“我問過哥哥大人,為什么我們不能一起醒過來,可哥哥大人說他也不明白,只知道時候到了,該醒的那個便會醒過來。”
“年歲,性情,樣貌,他也統統不知道,不到醒來那一刻,他連我們的能力也無從知曉。”
瞇了瞇眼睛,元宵將張開的手掌握成了一個拳頭:“我們幾個,是從哥哥大人的**里誕生的。”
他把拳頭移到嘴邊,做出了一個要吃掉它的姿勢。
檀真的眉頭,似展非展,忽然緊緊皺起來。
元宵哈哈大笑,放下手道:“當然,阿星不是這么說的。”
就像人一樣,第一個孩子,總是不一樣的。
雖然他們并不是哥哥大人真正意義上的孩子,但從一開始便陪伴在哥哥大人身邊的阿星,對哥哥大人的了解,可比他們深得多。
所以,阿星說他們是從哥哥大人的寂寞里誕生的,想必也沒有錯。
哥哥大人的憤怒,哥哥大人的傲慢,哥哥大人的貪婪……哥哥大人的七情六欲,說到底,都只是寂寞罷了。
大笑著,元宵倒在了床上,懶洋洋地道:“剩下的事,等你回頭見了哥哥大人的面,自然就知道了。”
檀真安靜地聽著,忽然伸長手,用力捏了下他的臉。
元宵一驚:“你干嗎?”
檀真道:“你看起來……和人好像并沒有什么不一樣。”
元宵揮開他的手,翻了個身:“再像也沒用,你我既不是妖怪,也不是人,非要說的話,我們大概是……”
他坐了起來,神情古怪地笑了下:“是怪異。”
奇異反常,與眾不同,是為怪異。
有了名稱,好像便有了歸處。
元宵斂去笑意,叫了聲“檀真”:“這是哥哥大人賜予你的名字。”
他拉過檀真的手,在他掌心里比劃著。
檀真問了句:“那你呢?你叫什么?”
元宵低著頭,認真地用手指寫字,反問道:“你見過元宵嗎?”
檀真垂眸:“當然沒有。”
“是吧?”元宵抬頭,笑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算我告訴了你,你也想象不出它的樣子。”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表情變得和先前的都不一樣。
那種笑容,是檀真再沒有見過的笑。
……
回憶著,江城上空的夜風,已是越吹越烈。
檀真擦去自己嘴角的血,重新將元宵背了起來。
他現在知道了,元宵兩個字,究竟是什么樣子的。
雪白的糯米團子,包裹著漆黑的餡料,那是純真和邪惡融為了一體的食物——
不同于他們,元宵的名字,是他自己定的。
那天晚上,他看見那碗元宵,便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