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四處的角落中搖曳,將忽明忽暗的光線,打在嬴政線條分明的臉上,讓嬴政的神色令人難以琢磨。
“去告訴九宮的王敖,”他對身前跪著的死士護衛首領說道:“讓他派個人把姬丹給我帶回來。”
嬴政此時的心中翻江倒海,不能平息。他明明知道,情感對于要成就大事的人來說,其實不過是負擔。
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正有一股強烈而不能平息的情感,沖撞著他二十七歲仍然年輕的心。
最后一次在這座大殿里見到姬丹,他們激烈地爭吵過。那些爭吵時姬丹的口不擇言,現在還令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何曾忘記?怎么能夠忘記?!
他們兩人稚幼孩童,在趙國同為質子,度過的那近十年的歲月。
他不會忘記姬丹如兄長一般的照顧,不會忘記在姬丹房間那微弱燭火下,看著姬丹柔和溫純目光帶來的安心和溫暖。
可是前日,激烈爭吵的時候,姬丹憤怒的喊出:“是你!你無恥地背叛了我們小時候的誓言!你是個背信棄義的人!”
他們的誓言啊!其實正是因為那些他們小時候曾經說過的話,嬴政才想方設法地想讓姬丹留下。
沒有理由讓兒時摯友再卷入燕國和秦國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中。這些矛盾是要用血流成河的戰爭解決的啊!
“就待在我身邊繼續做我的大哥有什么不好?!看我逐鹿中原,和我一起坐享這江山,有什么不好?!你那一共也沒有養你多少天的燕國,早晚都是我必取之地。”嬴政默默地想著。
“到了江山一統的那天,如果還想回去,我會封你重回燕地做那里的王,有什么不好?!”嬴政在心中憤怒的想:“為什么連你也不懂得我的雄心!不能和我并肩,談什么誓言!”
失望變成一種憤怒,他想:“就那么想回去燕國?既然你想回去給你那個昏庸的爹陪葬,那么想死,我就早些送你一程!”
但是,隨即嬴政冰冷的聲音發出了明確的指令:“傳我令給九宮,不許殺姬丹,帶他回來。”
九爺王敖收到秦王的指令時,毫不驚訝。所有的情報告訴他,這個姬丹在秦王的心目中,分量一定不輕。
嬴政和姬丹基本上可以算是發小,曾在趙國共同作為人質一起長大。在忍辱負重的那些艱澀歲月中,他們兩人曾經親如手足。
王敖把從各處匯總回來的信息從細微之處做了完全的分析,十分透徹地展現了秦王在十四歲回歸秦國登基以前的所有過往。
“這個人是果然不能殺的!”王敖幽幽的嘆息道:“只是如果不能殺,就恐怕不能保證抓得回來了!”
他叫來了天干殺手中最擅長追蹤的“癸”,對他說道:“虛螳,追上他們,想盡辦法把姬丹帶回來。千萬不能殺他,最好也不要傷他。你只需把他帶回咸陽,就萬事大吉了。”
殺手癸,代號虛螳,是一個身著紫衣的少年。他內里穿深紫色的勁裝,外面罩一件淺紫色的素色錦袍。
單從外表看,沒有人會把這樣一個翩翩少年,和殺手聯系在一起。
虛螳微一躬身答了一聲“諾”,然后并不多話,轉身一出九爺的門,便化作一道紫色的虛影,飛奔而去。
虛螳是頂尖的殺手,也是最擅長追蹤的獵人。他有一手絕活兒,就是聽風辨物,踏草識途。
他順著人多嘈雜的追兵方向,迅速在無人察覺之下,越過那些追兵,向漆水的方向追蹤而去。
咸陽位于八百里秦川谷地上,北有九嵕山橫亙,郁郁蔥蘢,綿延百里;南有渭水流經穿過,河水湯湯,奔騰不息。因山水俱是至陽之局而得名咸陽。
渭水的一條支流名作漆水河,剛好流經秦國王都。這條河夏季時河水暴漲,但現已入秋,漆水河已經流淌得平緩多了。此河從咸陽城西出城,一路流向西南。
此時已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曉風薄霧中,咸陽城已在身后。河水中隱隱有幾人浮水游過,發出微弱的水花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