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是你,這么熱,喝什么酒!
要不你出錢,租條船,蕩出東水門,到沒人的地方,吹著河風喝酒,怎么樣?”米瞎子忙提著鞋站起來。
“行啊。走吧。”李桑柔答應的十分爽快。
“咦!”米瞎子倒怔了,呆了一瞬,一邊跳著穿鞋,一邊跟上李桑柔,“你這個,出什么事兒了?你這大方勁兒,可有點兒不一般。”
米瞎子穿好鞋,將瞎杖另一端硬塞進李桑柔手里,一幅被牽著的模樣,跟著李桑柔到河邊,租了條船,買了幾壇子好酒放到船上,李桑柔不緊不慢的搖著櫓,將船搖出了東水門。
出了東水門,再走一里多路,天已經黑透,圓月高懸在天上。
周圍已經看不到其它的船,兩岸近處黑魆魆,遠處燈火閃閃。
李桑柔放下櫓,任由船順水飄著,坐到船頭,接過米瞎子遞過來的酒壺酒杯,自斟自飲。
“怎么啦?”米瞎子坐到李桑柔旁邊,將腳放進河水里。
李桑柔沒說話,只慢慢喝著酒,看著圓月,看著波光閃閃的河面。
米瞎子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也不說話了,腳在河水中慢慢晃著,一杯接一杯喝著酒。
“我曾經問過大常,這世上,一天要死多少人,有多少人是冤死的。”李桑柔喝到微醺,低低緩緩道。
米瞎子轉頭看向李桑柔。
“黑馬說,他家里人,都得算冤死的,金毛問我,他家里人呢?算冤死的嗎?”李桑柔接著道。
米瞎子微微蹙眉,看著神情晦暗的李桑柔。
“他們都得算冤死的,對不對?可這仇,怎么算?”李桑柔轉頭看著米瞎子。
“冤死的人太多了,仇?嘿!
像黑馬,像金毛,一家人,一村人,死絕死光了的,多的是,人都死絕了,這仇也就跟著死絕了。
別的,唉。”米瞎子嘆了口氣,“要報仇,要討個說法的,那得先看著仇家,先掂量掂量,再說仇不仇的事兒。
仇家弱,這仇是一定要報的,仇家勢均力敵,這仇不能不報,仇家勢強,那就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要是這仇家,大到像黑馬,像金毛家那樣的,也只好嘆一句,命里注定,天災**,是老天爺的錯。”
李桑柔慢慢嗯了一聲。
“也有不掂量的,所以,史書上就多了好些故事。”米瞎子往空中舉了舉杯子。
“我是個要掂量的。”好一會兒,李桑柔慢吞吞說了句。
“你可不是。”米瞎子不客氣的接了句,“你要是掂量了,那必定不是你的仇。
是誰的?上回你說的那個湛瀘?”
“不是湛瀘。”李桑柔嘆了口氣,“唉,也算是湛瀘吧。”
李桑柔倒了杯酒,緩緩灑入河中,再倒了杯酒,再灑入河中。
“這是有主的仇?你當初答應過?”米瞎子看著李桑柔,試探問道。
“我答應過盡力。”李桑柔再倒了杯酒,抿了口。
“找到仇人了?”米瞎子皺眉道。
“沒有,不想找了。”李桑柔抿了一大口酒。
“你當初就不該答應,你是你,湛瀘是湛瀘,那什么家是那什么家,各不相干,你當初,連這個盡力,都不該答應。
不過也就是個盡力而已,你已經盡力了。”米瞎子沖李桑柔舉了舉杯子。
李桑柔垂著眼,沒說話,良久,低低嘆了口氣,“你說的對,我不是湛瀘,湛瀘也不是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