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說,您在建樂城上,看過一回武家軍,嚇破了膽,可惜,她到很晚才看出來。”
皇上臉上浮出絲絲怒氣。
顧瑾看著他,“這一件,我看了這些年,覺得阿娘說的不全對。
您不全是被武家軍嚇破了膽,還有,您幼年時候,年青的時候,過于朝不保夕,過于驚恐不安,后來,您很貪戀平和安逸,您害怕擔驚受怕,害怕耽思竭慮,您害怕失敗,更怕死。”
“胡說八道!朕現在就要死了,朕怕過嗎?”皇上啐了一口。
顧瑾看著皇上,沒說話。
皇上再次避開顧瑾的目光。
“沈氏是個可憐人,不要委屈她。至于老二,你們兄弟自小的情分,朕不擔心他。”好半天,皇上一臉疲倦道。
“嗯,您放心。”顧瑾點頭。
“齊梁以江為界,那條江,誰都守不住,一旦戰起,誰都沒有辦法讓刀槍鐵蹄,只蹂躪對方的子民國土,一旦打起來,就是混戰。
不管誰勝了,都是慘勝,你要想好了。”皇上往后靠在靠枕上,看著顧瑾。
“南梁那位太子,比咱們更急著要一統南北。”顧瑾看著皇上道。
“你們年青人。呵!”皇上冷笑了一聲,“朕撐不了幾天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人,真要有在天之靈……”
皇上的話猛然頓住,呆了好一會兒,苦笑連連,“算了,還是灰飛煙滅的好。
你走吧。折子什么的,不管什么,都不要再遞到這里,這大齊,是你的了。
朕累得很,讓朕安生幾天,讓朕,安安生生的走。”
“好。”顧瑾心里一陣酸澀,搖了下鈴,兩個健壯內侍進來,抬起椅子,出了垂福宮。
……………………
剛進了臘月,黎明時分,深宮里喪鐘長鳴。
聽到頭一聲鐘鳴,李桑柔就下了床,披了她那件狗皮大襖,出到廊下,看著灰蒙蒙的天空,瞇眼聽著一聲聲悠揚的鐘聲。
大常和黑馬一前一后從廂房出來。
黑馬一臉茫然,“大清早的,敲什么鐘?嚎喪?這是干嘛呢?”黑馬捅了捅大常。
“皇上死了。”大常悶聲答了句。
“啊?喔!”黑馬呆了一會兒,“還真是嚎喪。那咱們?”
“早點去鋪子,今天的信肯定多。”李桑柔答了句,轉身進屋。
值守鋪子的管事大約是被喪鐘驚醒了,李桑柔她們到時,管事已經把鋪子前面打掃干凈,生起了取暖爐,馬夫也在忙著打掃馬廄了。
大頭從前面的取暖爐里撿了半盆旺炭,端進院子后面那間小帳房,剛剛把小暖爐點著,米瞎子就敲著瞎杖,進了小帳房。
“你來干嘛?”李桑柔打量著米瞎子。
“天太冷,過來烤烤火。”米瞎子說著,拎了把椅子,挨著小暖爐坐下。
李桑柔拎水燒水。
“我原本以為,皇上,再怎么也能撐過明年,好歹撐到后年吧,回回打卦,都說他還有一兩年的壽數。唉!”米瞎子兩只手伸到暖爐上,寒寒瑟瑟。
“南梁那位怎么樣了?”李桑柔坐到米瞎子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