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是在一個訓練死士殺手的地方長大的,從記事起,就是學著怎么殺人,她說她大約是某一次殺人時,失了手,受了重傷,忘了很多東西。”
“這些都是她說的。”武懷國擰著眉。
“我覺得她說的都是實話。
“她從來沒打聽過您的政務軍機,她有很多機會,有一回,您忘了一份要緊的軍機在我那里,正巧她去找我聊天,她連看都沒看一眼。
“我和她說話,都是些瑣細小事,東家長西家短的。譬如東條街香燭店家的大兒子看中了隔壁帽子店的三妮兒,天天往帽店跑,給帽店門口的太平缸挑水,氣的帽店三妮兒沖出來,把太平缸給砸了。
“她就喜歡這樣的事兒,我和她,也只說這樣的瑣事兒。
“北齊那位世子經過江都城之前,她從來沒有過往北齊的打算,要是北齊和南梁打起來了,她說她的打算,是躲進鐘山,等打來打去打完了,她再下山回去。
“北齊那位世子遇刺的事兒發生后,她回去過一次,和我見了一面。
“我問她是不是北齊的暗諜,她說不是,就是貪圖五千兩銀子,覺得也就是送個人出城,對她來說是舉手之勞,這錢容易掙。
“她說她沒想到要送的人,竟然是那位世子,后來出了城,知道了,原本是打算在江寧城找條船,把那位世子送上船就回去,五千兩銀子也不要了,沒想到,回不去了。”
武懷國臉色陰沉。
“她要是北齊的暗諜,將軍只怕已經死了好幾年了。”蘇姨娘垂下眼簾。
“她為什么和你相交?”沉默了好一會兒,武懷國看著蘇姨娘問道。
“她說最初是想找個靠山,阿清一直很照顧她們夜香幫。
“后來,我和她很說得來,她是我的朋友。”蘇姨娘垂著眼。
“你是個很不一般的人,見識心胸,都極難得。”好一會兒,武懷國嘆了口氣,“就算沒有顧世子遇刺的事兒,就算她一直在江都城,她也是要躲進鐘山,這是天意。”
蘇姨娘抬頭看了武懷國一眼,沒有接話。
他的難處,南梁的難處,并不在一個人,而是無數糾纏,糾纏到理不清斬不斷。
他們武家也是這樣,無數的恩怨糾纏,已經糾纏到根本解不開。
武家,從最初立家立族時的嫡武和義武起,就在紛爭,到后來,一場場的爭斗,每一代都有新的鮮血抹上去。
中間,武家也有有識之人,想把嫡武義武融合起來,他們作主,把嫡武的子弟,一生下來,就抱給義武家教養,義武家的孩子,抱到嫡武家。可這沒什么用,反而撕裂的更深更寬。
在戰場上,一個武故意陷另一個武于絕境于死地,不是一回兩回,而是幾乎成了慣例。
這一支的武家,防范另一支的武家,甚過防范北齊人。
武懷義的死訊傳回杭城,鄭氏就曾當眾哭喊過,說她提醒過他,他不該把義武那邊的人留在身邊,說他必定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這種裂痕,她曾經和李桑柔說起過,嘆過不知道多少口氣,武家,已經彼此恨到寧可同歸于盡。
“你不該跟我說這些。”沉默良久,武懷國沉沉嘆了口氣。
蘇姨娘驚訝看向武懷國。
“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瞞著皇上,我對天起過誓,對皇上無遮無擋,敞開到底,不做絲毫隱瞞。”武懷國聲音低低。
“那皇上,就能不疑心你?就能信任你?”蘇姨娘下意識的往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