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彥清精神很好,和李桑柔說起這一個來月的事兒,沒說幾句,就又是興奮又是感慨。
“從前聽大當家說,商場如戰場,不瞞大當家說,我那時候是覺得,商戶做做生意,哪能跟戰場比?
“這一場事看下來,大當家這句話,真真切切,這排兵布陣上,真是一點兒都不比打一仗容易。
“自從大帥拿下江州城,江北那邊,最先進江州城的,不是糧商,而是各大綢緞莊。
“到大當家讓應大掌柜召集江北商戶吃頓飯,據說當時到場的,綢緞行的商號占了一半還多,比米糧商號足足多出一倍有余。
“綢緞上這些商號,那會兒正急的團團轉。
“他們到的早是很早,可那個時候,大帥還沒把洪州都打下來,就是從江州到豫章城這一段,都不算很太平,外面小府小縣,就更不用說了。
“聽說有幾家膽子大的,出去收綢子,綢子沒收著,被南梁的散兵游勇劫了財,還死了幾個人,這些人就不敢再出去,聚在豫章城等著大帥清理收攏洪州,等著洪州重新太平下來。
“咱們到的時候,大帥還在外頭清剿南梁殘部,有幾個地方,還打的挺厲害,還沒太平呢,這些早到的商號,就都窩在豫章城里干等。
“后來,大當家讓應大掌柜把江北的商號攏一攏,這些商號一聽是大當家的意思,沒多費一句口舌,就聚在一起了,統一聽應大掌柜號令。
“后頭,大當家不是讓應大掌柜去找張掌柜說說話兒么,這一說,就說出了件事兒。
“這些,是后來應大掌柜跟我說,我才知道的。
“張掌柜說,這洪州路各個府縣都有織坊,有的多有的少,有的大有的小,不過都有,哪怕最小的縣,也得有個十幾張織機,織出來的綢子,多數是販往江北的。
“江北江南這仗打起來之后,各家織坊的絲線綢子,就都積下來了。
“這些織坊收繭子,都是預收,一定就是三年,預付三成的定金,說是幾乎所有的織坊,都往當鋪當織機當繭子當綢子捱日子。
“應大掌柜聽說這事兒,和綢緞行的商號,說是商量了一整夜,隔天一早,就從張掌柜那兒拆借了銀子,雇了牙人,往各府縣的當鋪,專收各家織坊的抵押。
“這事兒,應大掌柜說他當時跟我說過一回,我沒在意,大當家交待的是米糧上的事兒。
“后來,他們是把各府縣織坊上的抵押能收盡收之后,應大掌柜才發動了收米糧的事兒。
“應大掌柜他們,是把這繭子綢子,和米糧的事兒捆一起了,這中間講究多,后頭我太忙,沒顧上多管,聽說花樣百出,精彩得很。
“應大掌柜他們一出手,各府縣那些米糧行都是行家,一看就急眼了,狗急跳墻,就開始出事兒,大大小小出了三四十件事兒。
“幸虧大當家想的周到,咱們這兒都是帶著大帥手書的,那邊一動手,這邊立刻就彈壓下去了。
“這是說好了的,在商言商,不能動手。
“米糧船已經走了不少了,沿江往上,先到鄂州,再從鄂州到襄樊,從襄樊再到建樂城,從建樂城再南下。
“綢子也走了不少了,綢子輕,直接過江,從黃梅縣,陸路回去。
“應大掌柜要看著所有的糧船都走了再走,也就明后天,就能到豫章城了。
“聽應大掌柜說,剛剛發動沒幾天,就有位章行首找過他,算是求和,應大掌柜說,已經來不及了,這一發動,就是箭已離弦。
“聽應大掌柜說,這一場事下來,江州的米糧行,算是廢了。”孟彥清愉快的嘖了一聲。
李桑柔凝神聽了,往后靠進椅背里,露出笑容。
米糧行廢了最好,行里那些牙人們,看看能不能讓他們各自為政,各開各的米糧行,有間鋪子就行的米糧行,只評定米糧等級,提供個交易的地方,把米糧行做的和鋪子一樣,星羅棋布的時候,所謂的市場,也就有了。
隔天一大清早,應守愚就跟著糧船到了豫章城外,匆匆進城見了李桑柔一面,沒說幾句話,李桑柔就讓他先回去,應守愚急急出城,啟錨往回趕。
路上趕得急一點,也許能趕回家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