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寧縣城東北角一間狹巷里,信客老葉光著膀子,和大兒子鄒富平,正在院子里,一替一下的舂米。
兩個月前,鄒富平學徒的藥鋪掌柜,不知道從哪兒得的信兒,說富陽只怕要打個稀爛,藥鋪掌柜輾轉了一夜,借口老娘病重,關了店門,打發伙計學徒們各自回家,自己帶著家人細軟,趕回了老家績溪縣。
鄒富平回到家已經將近兩個月,信客老葉的信客生意,也終止于兩個月前。
大齊大軍打下銅陵后,整個歙州、睦州,就到處都是大軍,不是大齊的,就是南梁的,不是在打,就是在準備打,老葉哪還敢往外跑著送信,在大兒子鄒富平到家前大半個月,老葉就賦閑在家了。
“舂一點兒就行了,還不知道要熬多少日子呢。”老葉媳婦鄒娘子從屋子出來,揚聲喊了句。
家里兩個多月沒有進項了,反倒添了個半大小子吃飯,老二也是天天在家閑著,一天兩斤米都不夠,這仗還不知道要打多久,看著一天掉下去一大塊的米缸,鄒娘子十分上火。
“才舂了一頓飯的米。”鄒富平伸手撈了把米。
“夠了,今天吃菜飯,把那畦油菜吃了,再不吃就老了。”鄒娘子沒好氣道。
“吃糍粑!”揪著鄒娘子衣襟的小閨女鄒小妮仰頭喊了句。
“過年才能吃糍粑呢,這會兒不能吃。”鄒娘子在鄒小妮頭上拍了把,嘆了口氣。
“聽說北齊那邊打下一座城,順風就跟著進一座城,咱休寧縣肯定也快了,等順風來了,我去找找活。”老葉陪著一臉笑。
“還沒太平呢,找什么活?先要命再掙錢,家里還沒斷頓呢,等太平了再說。”鄒娘子白了老葉一眼。
“我跟老二到山上下套捉點兒野物吧。”鄒富平笑道。
“行啦,都安份點兒!家里沒斷頓,哪兒也別去,人先平平安安,再說別的,唉。”鄒娘子沒好氣的堵回了大兒子,再次嘆氣。
“老葉是這里嗎?”
門外,傳進來一聲問訊。
“誰啊?”鄒富平放下舂錘,將院門開了條縫。
“我也姓葉,找做信客的老葉。”門外,葉安平一臉笑容,謙和客氣。
鄒富平從葉安平一身錦衣,看到葉安平身后一大群長隨護衛,以及成群的高頭大馬,舌頭有點兒打結,“您等等,您稍等!阿爹!找你的!”
“誰啊?”老葉一邊問,一邊緊幾步過來。
鄒富平拉開一扇門,讓到一邊,揮著手示意他爹自己看。
“您是?”老葉伸頭一看,嚇了一跳。
“您就是信客老葉?名兒是朝天二字?”葉安平拱著手,笑容可掬,客氣非常。
“是,是我,您是?”老葉有點兒懞。
他什么時候認識過這樣的貴人?
“我也姓葉,能進去說話嗎?”葉安平示意閃著門縫的隔壁鄰居。
“請進請進!”老葉急忙開了門,讓進葉安平。
鄒娘子也已經過來,站在老葉身邊,上上下下打量著一身錦衣,貴氣非常的葉安平。
“這位就是弟妹吧。”葉安平沖鄒娘子拱手致意。
鄒娘子嚇了一跳,急忙曲膝還禮。
“您是?”老葉滿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