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是阿娘的事兒,是這么回事,就是吧,去年秋天里,隔一條街的老張叔,總過來幫忙,就是,挺幫忙的,后頭,我不常回來,這兩趟回來,就沒見著。
“我問了小弟,小弟說從去年冬天里,就沒來了,說是阿娘不讓他來的。
“我就想著,去年回來那幾趟,見著老張叔的時候,我沒怎么樣啊,也沒說啥,也沒撂臉子。
“我跟著大掌柜,大掌柜常教導我,說我阿娘一個女人,撐家不易,我常年不在家,弟弟妹妹都小,我知道我阿娘不容易,我沒啥別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就是,怎么都行。”
楊大石吭吭哧哧,意思卻明明白白。
“你的意思是,你阿娘想要改嫁,你至少不反對,是吧?”李桑柔笑道。
“不是不反對,是,我覺得挺好,阿娘不那么艱難,是吧。”楊大石趕緊解釋。
“你想讓我跟你阿娘說一說?”李桑柔笑道。
“嗯!”楊大石趕緊點頭。“我說不出口,也怕阿娘想多了,不是怕想多了,就是說不出口。”
“好,我跟你阿娘說,你放心。”李桑柔爽快笑應。
楊大石長揖謝了李桑柔,解下旁邊栓馬石上的馬,牽著馬,走一步揮一揮手,往城外走了。
李桑柔站著看了片刻,沿著廊下走到派送鋪門口,和老楊嫂子并肩,看著沒入人群中的楊大石。
“大石是個好孩子。”李桑柔看著揪起衣袖按著眼淚的老楊嫂子。
“是,大石這孩子,懂事得很。”老楊嫂子踮起腳,又看了片刻,才轉身往鋪子進去。
“聽說隔壁一條街上,有個姓張的,經常過來幫忙?”李桑柔跟在老楊嫂子后面進了屋,直截了當道。
“嗯?”老楊嫂子愕然,呆了一瞬,反應過來,“大石說的?他說這干啥?”
“他說,你要是覺得老張不錯,他也覺得不錯,你一個人不容易,要是想有個伴,他覺得很好,他很高興。”李桑柔笑看著老楊嫂子。
“他咋說上這話了!”老楊嫂子一臉尷尬。
李桑柔笑看著她。
“先頭他來幫忙,扛郵袋,扛箱子,女人家,力氣上是不行,可從頭起,我真沒多想過,我原是想,他來出把子力氣,幫個忙,我給他錢,該多少給多少,可后頭,他不是為了錢,我就不讓他再來幫忙了。
“我從來沒想過再找個人,大當家不是外人,不瞞大當家說,我怕懷孩子,生孩子,怕得很。
“我這個人,身子不好,懷上孩子的時候,比大病還難受,糟心,睡不著,吃了就吐,不吃也干嘔,坐不是站不是,我這三個孩子,個個都是一刻一刻的數著,熬了十個月。
“這孩子生下來,吃奶的時候,就跟從我這心里抽血一樣,難受的沒法說。
“唉,我是個沒出息的,跟這懷孩子,生孩子的苦楚比,這點兒力氣活,不算什么,我從來沒打算過再找個人,如今這樣,好得很。
“等這倆小的都長大了,我不用再操心,專心守著這鋪子,日子就好得很,再好沒有了。
“我就這樣,這輩子就這樣。”
“這樣是挺好。”李桑柔笑著拍了拍老楊嫂子,“這些話,你下回跟大石開誠布公的說一說,免得他擔心你。
“大石是個好孩子,他很希望你過得好。”
“嗯,這點兒小事,還讓大當家操心。”老楊嫂子揪著袖子,按了按眼角。
“這不是小事兒,辛辛苦苦,不就是為了日子能過的順心些。
“行了,我走了,下次路過,再過來看你。”
李桑柔說著,出了順風派送鋪,招手叫過在斜對面坐著喝茶的竄條和螞蚱,一起往碼頭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