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野已經很多年沒來過長洲了。
蕭煙知道他不喜歡長洲,甚至可以說有些討厭長洲。
因為長洲很冷,大少爺長時間生活在氣候溫潤的臨市,一點也不喜歡長洲的冬天,恰好他來時又是冬天。
還有就是,有一個纏人的小姑娘,像是跟屁蟲一樣整天都跟在他身后,纏的他格外不耐煩。
再就是,唯一全身心愛著他的外婆,在長洲去世。
小少爺沒吃到甜甜圈,生氣的他,選擇繼續不理蕭小煙。
蕭小煙在大雨中淋透,又自己把甜甜圈吃完,委委屈屈的回家,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完美,結果在照鏡子的時候看到滿臉的巧克力。
當天晚上還發起來燒。
蕭富貴給她請了假,沒讓她去上學。
而賭氣的陸子野,還在心里想著,要是今天她能把甜甜圈補上,他就原諒她了。
轉學而來脾氣不好的小少爺,平時都是坐在最后一排,趴在桌子上睡覺。
結果今天,他十分精神的坐著。
就挺直了腰,但他也不學習,就只是漫不經心的望著窗外。
那雙帶著稚嫩漂亮的眸子,帶著微不可見的期盼。
哪怕是午睡時間,他依舊撐著頭,倔強的盯著窗外。
那時候正好是暖洋洋的夏天,老式窗臺的縫隙抽條出一朵小雛菊,他就盯著小雛菊沉默不語。
直到放學,小少爺的眼眶發酸,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他掐掉了窗臺上的小雛菊。
背著小書包離開了。
后來,陸子野的外婆身體不好,三天兩頭的就往醫院跑,他更是沒心情上學。
老師也明白這個城里來的小少爺不學習,就給他辦了休學。
陸子野的記憶中,就沒人對他好過,除了這個遠在鄉下的外婆。
陸豐洲脾氣不好,每次都是用仇人的目光看他,仿佛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親兒子,而是一個搶了生意的死對頭。
他從剛開始的期待,逐漸變得漠然。
緊跟著,就是對誰的態度都很冷漠。
但外婆不一樣,她是唯一一個沒有埋怨他的人。
陸子野其實很少見她,因為這個老太太一看到他就哭,雖然沒有責罵,落在心靈脆弱的少年眼中,這仿佛一種無聲的凌遲。
當他看到病床上那個蒼老的老太太,用渾濁又慈愛的目光望著他。
他怔在原地,不知該說什么。
老太太嘴唇動了動,最后也沒能說出一一句完整的話,就閉上了雙眼。
儀器發出刺耳的聲音,護士們亂成一團,跑來跑去。
他就站在原地。
被他們撞來撞去,穩住小身子。
努力的辨認后,才意識到那是在喊他母親的名字。
陸子野攥緊了拳頭。
仿佛是為了配合傷感的時間,外面下了很大的雨,雷聲在天邊轟隆隆的炸開,像是在懲罰某個墮落人間的神。
一雙濕潤的小手就是在這時摸過來,輕輕拉住可他的指頭。
軟綿綿的小手,像是沒有骨頭,鼻尖縈繞著若有似無的奶香。
陸子野對上一雙干凈清澈的圓眸。
許久不見,她依舊生龍活虎,大眼睛潤著光,頭上兩個小花苞,被雨水打濕了白色的絲帶,蔫趴趴的垂著。
她學著別人的動作,用手順著他的背,拖著小奶腔。
“哥哥,不難過……”
陸子野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輕而易舉的掙脫她的手。
她身上帶著奶香和光明的氣息,他冷著嗓音。
“滾。”
他心中想著,小騙子,誰要你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