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伸手,擦了一下眼睛。
他那時吹牛了吧?又或者是身為捉妖師,有些話不好說出口,才會對她說,只要是妖,撞到他手里,祖訓必殺之。
捉妖師再次孤身下山,只不過這一次,山下接應的人,換成了徒弟。
后來,陸惟真又看到很多事。看到他在每一個清晨和夜晚,每一個寒冬和酷暑,認真地教著徒弟。嚴厲,卻從不苛責。強勢,卻不乏關懷。一開始林靜邊根本不會做飯,都是當師父的,簡單粗糙地把飯食弄熟,兩個年齡都不算大的男人,胡亂把自己填飽,在繁華城市里,以一種脫離時代的苦行僧的方式,生活著,相依為命。
她看到他聽聞南方異動多,江城師門亦希望他相助,于是來了湘城開店。也看到有女顧客,目光停在他身上,甚至語言曖昧暗示,他把林靜邊留在前店,轉身就回了后院,還鎖上了門。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個冬夜。
他打開家門,一個高挑漂亮只是皮膚略黑的年輕女孩,站在他家門口,手里端著一大盆熱騰騰的餃子,笑瞇瞇望著他。
他卻沒笑。
女孩說:“師兄,你先讓我進去。”
他說:“不用了,我不要。”
女孩臉上的笑沒了,手指都快摳進盆子里,沉默了一會兒,說:“那你要什么?這么多年了,你到底要什么?明明沒有比我更適合你的人,我真的不甘心,我找不到放棄的理由。”
陸惟真看著,心里像堵住了,悶悶的難受。
原來他是一語雙關。原來他從來都不是不懂,不是不敢,只是不要。
陳弦松說:“遇上了我才知道。那個人不是你。”
女孩眼睛都紅了,恨恨地說:“那要是遇不上呢?”
陳弦松平靜地說:“遇不上,這輩子我就不要了。”
陸惟真的眼眶,慢慢被淚水浸沒。
后來,她終于看到了那一幕。
燈火輝煌的餐廳,四處都坐著人。已經26歲,長成沉穩男人的捉妖師,安靜坐在餐桌后。他在等待,等待跟蹤數日的謀害三個少女的妖怪出現。
有輕快的腳步聲傳來。
一個計劃之外的人,正朝他走來。
他抬起了頭,如月光覆蓋的眼睛里,映著來人小小的影子。
他抬頭看向了她。
……
當那個人出現的時候,我就會知道。
當她愿意走向我那一天,我怎么能不甘愿就范?
……
陸惟真用手捂住嘴,淚水從指縫滾落。
后來,她還看到了那些自己從不曾知曉的后來。看到他坐在院子里那棵大樹下,看著手機銀行上的存款數字,臉上浮現年輕男人才會有的那種自信的笑。而林靜邊在旁邊打趣他,是不是急著娶媳婦。他只是笑而不語。
看著他不知在哪個夜里,或許是在送她回家后不久,又把車開了回來,停在她家樓下,坐了很久,這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