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她非常熟悉的街道,曾經有一段時間,每天下班,她就懷著不可告人的心思,踏上這條街,去尋一個人。
現在,眼前的景色,和記憶中一模一樣。五金店、家具店,木料店,都是一樣的。其中有幾家店鋪的名字和格局,她都還記得,老板也長得一模一樣。
她沿著這條街,往里走去。
然而,很快,她就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地上鋪的磚,是另一種花紋。路燈的柱子形狀也不同。公交站牌上的公交車路線,有兩條不一樣。
最后,陸惟真走到了“松林堂”應該在的位置。
沒有松林堂。
取而代之的,是一間現代豪華家具店,里頭放著一溜的真皮沙發、深漆大床、老板椅、組合衣柜……穿著黑色西裝的銷售員們笑得熱情又標準,都是陌生面孔。陸惟真走了進去,立刻就有一個小伙子迎上來,詢問介紹。
陸惟真一眼就望到了店里頭,被打通了,成了一個大大的展廳,自然也不會有后院。
收銀臺后坐著中年精明女人,沒有少年持店的林靜邊。
“這里……曾經有個院子,院子里有一棵大樹嗎?”陸惟真問。
男銷售員愣了一下,答道:“……原來是的,我們老板把這里租下后重新打通裝修,樹也移走了。”
陸惟真走出家具店,身影很快消失在無人的巷道里。
太陽落山,天漸漸黑了。
陸惟真站在高樓間的一個陽臺上,身影幾乎與黑夜融于一體。
這是她剛畢業時,租住的那套房子。
陽臺上還掛著一些晾曬的衣物,都是女人的。隔著陽臺的玻璃門,她靜靜望著客廳里,那個正在低頭吃外賣的身影。
那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女孩,還穿著上班的襯衣和西裝套裙,兩只高跟鞋歪歪扭扭踢在一旁。她生了一張和陸惟真相似的鵝蛋臉,大大的眼睛,高鼻梁,膚白。猛地一看,陸惟真有種看到自己的感覺。但是仔細一看,她的下頜要比陸惟真略寬一點,眉眼間更顯英氣,體態也要比陸惟真更豐腴。她的耳朵旁,還有一顆小黑痣,那是陸惟真沒有的。
正前方的電視柜上,放著一排相框。第一個,就是陸浩然和一個陌生中年女人的合影。那個女人也很漂亮,但和厲承琳的美艷不同,這個女人生得很有書卷氣。年輕女孩的下頜,應當就是遺傳她。
還有幾張是女孩的單人照。
最后一張,是女孩和一個年輕男人的合影。男人長得很清秀,戴了副眼睛,看起來像是搞技術或者學術的。
就在這時,女孩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陸惟真看清屏幕上跳動的名字:唐簫斌。
女孩卻笑了,懶洋洋接起:“喂?”
聽筒聲音很小,陸惟真卻能聽得一清二楚,那唐簫斌說:“親愛的,想我沒有?”
女孩:“沒有!”
唐簫斌:“陸惟真!你這個沒良心的!虧我到杭州出差還跑遍了城區,給你買生日禮物。”
那個陸惟真哈哈大笑,然后柔聲說:“謝謝,愛你。”
“我愛你。”
兩人一直在講電話,仿佛怎么也講不完,瞎子都看得出他們的熱烈相愛和彼此思念。陸惟真慢慢往后退了一步,扭頭一躍進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