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李琟的這個問題,墨瑾萱只是看著他,并沒有說話,微微勾起嘴角,沒有說什么也沒有否定些什么。
在兩人就這樣對視了約有五秒鐘之后,李琟嘆了一口氣。
他想,他已經知道了答案。
“為什么,非要問這種問題呢,親愛的。明明現在是個很開心浪漫的時刻呢。”
墨瑾萱金色的眼眸中映著皎潔的月亮,兩人懸在半空中,下方是無盡的花海,晚風飄過沙沙聲作響,空無一物的山澗中,安靜而又和諧。
墨瑾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是輕佻,就像是平時跟他開玩笑時的語氣一樣。
但是,對于現在的李琟來說,他可并不覺得這件事,哪里輕松了。
雖然現實中僅僅只有一瞬的時間,但是就在剛才他接收到了荼蘼給予的饋贈,順著靈力的吸收,他的腦海中略過了那株荼蘼花一生的記憶。
十分的漫長、十分的煎熬。不見天日的黑暗,沒有任何聲音逼仄的空間······
‘第二三四一八次死亡名單’。
此刻,他的腦海中不禁回憶起之前在書庫中所看到的東西。
這個村莊每個月都要進行一次‘養蠱試煉’。
一年十二個月,兩萬三千四百一十八次,也就是一千九百五十一年半。
這還是白家村僅書面記載的年份。
雖然說妖怪的時間概念與人類不同,人類屬于短壽命的種類,而植物所變換出來的精怪,他們的時間尤其的長,所以越發的不在乎時間的流逝。
但饒是如此,這兩千年時間的模糊記憶、兩千年的掙扎、以及兩千年蒼茫的感覺還是牢牢地印在了李琟的腦海里。
他很慶幸,他所接收到的記憶,不過就是‘執念’最強的部分碎片罷了。
真的要感受兩千年的孤寂,他怕是有可能從這記憶中醒不過來了。
人的一輩子能有多長?
哪怕修仙、獲得了強大的實力,一輩子又能有多長?
幾百年?幾千年?萬年?
墨瑾萱多大了?
上次雖然是半開玩笑提問的,但墨瑾萱也真的回答他了。
墨瑾萱的年歲讓他根本無法想象,這當中需要承受的歲月的重量。
當時只是一笑而過,并沒有多在意,但是現在,在擁有了相似的‘切身體會’后,李琟根本無法直視她說過的那句‘沒關系,我已經習慣等待了’。
抿了抿嘴,李琟深吸了一口氣,想說些什么,但根本不知道他有什么立場去開口。
雖然,他現在有著萬能的免死金牌‘我不記得了’,但是這并不能成為他口無禁忌,用著不在乎的樣子說出最刺痛心扉的話。
就比如說他剛才的那個問題······
墨瑾萱在看著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是怎么想的?
作為讓他等待漫長年歲的‘始作俑者’親口對她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會怎么想?
一種名為‘責任’所帶來的‘愧疚感’讓他甚至有些呼吸困難。
逃避責任可太簡單了,‘我不記得了’就會輕松很多,但是看著墨瑾萱的這個樣子,回想起記憶中那哭不出又死不掉的無助絕望的荼蘼花,李琟卻怎么也做不到‘無視’與‘推卸’。
“別露出這樣的表情,李琟。”
墨瑾萱看著李琟逐漸沉下去略顯憂傷的臉,又無奈的笑了笑。
她伸出手將李琟的臉向上提,硬生生地扯出了一個并不是很好看的微笑。
“我現在就很開心的。”
她金色的眼眸中充滿著認真與堅定。
看著那一雙眼睛,李琟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但,越是這么說,李琟心中的愧疚感就越是濃厚。
哪怕他什么都不記得了,但他清楚·····墨瑾萱是一直在等他的。
一時間,一股名為沖動的情緒涌了上來,心緒復雜、內心似有著駭浪驚濤在翻涌。
摒棄了所有的矜持與拘束,他松開了抱住墨瑾萱蓬松尾巴的手。
拉住了她的纖細的手。
將她拽過來。
使勁的擁住了她。
“對不起······”
“雖然我現在不能保證些什么。
但,我會陪著你。”
“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