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霖,去請醫師,微雨,拿濕帕子來,洛瑕梨衣,和為師一道將他扶去里間。”
這一番吩咐下來,忙叨的自然是幾位公子身邊的小侍子,公子們倒不見驚慌,只是一齊圍在了里間,等著醫師的到來。
看一眼齊妙榻邊慌了神兒的小侍子,洛瑕朝他走過去,低聲道:“你叫喜兒?快去知會府上的,命人來接罷。”
喜兒這才回過神,愣道:“可公子他……”
洛瑕止住他的話,“有寧先生在照看。”
喜兒知他言之有理,忙不迭地去了停馬車的地方。
望著榻上臉頰通紅的齊妙,喬梨衣有幾分緊張,一雙眼睛幾要落下淚來,他扯扯洛瑕的衣袖,“小小,他會沒事吧?”
洛瑕輕撫他的手背,“等醫師來。”
書院是為前來進學的公子們備了專門的男子醫師的,因此洛瑕這話音方落,本就在書院內候著的醫師提著藥箱進了來。
寧先生讓開榻邊的位置,前來的醫師并不耽擱,坐到旁邊去號了脈,又細細查看了齊妙的面色及舌苔。
不多時,他直回身,道:“這位公子只是高燒,待家人接回,靜心調養即可。”
寧先生放下心,起身道謝。
沒多久,齊家人得了消息匆匆趕來,當先之人是個十三四歲的男子,據說,這便是齊家的大公子。
齊妙很快被接了回去,看時辰,距離晌午還有些時候,寧先生知這幾位公子都被突發的事情亂了心,遂收起書卷不再講學,只讓幾人回到案前寫一遍《蜉蝣》篇。
洛瑕心定,本非一般的六歲孩童,自不會因這點小事感懷不已。
因此,從研磨執筆,到著墨落筆,他一舉一動,一筆一劃皆沉著,不慌不亂,行云流水。
寧先生不知何時到了他身后,眼見他最后一筆收起,那一行“心之憂矣,于我歸說?”作了結,心下大喜。
不由拿起他案上的那張宣紙,道:“吾于清和書院執教多年,凡幼之孩童,多心性不定,今獨見洛小公子性穩心沉,字里行間不掩從容不迫之氣度,堪為真世家貴公子也。”
至此,不得不提起寧先生的出身,乃是有著“世家求夫,南寧北顧”之稱的博陵寧氏,他身為長房嫡子,曾驚才艷艷,豐儀萬千,后為師于清和書院,距今已二十余年,門下學子向來出身高貴,從未落俗。
因此這一語分量之重,驚了的不止是如儀堂,更是整個清和書院,乃至——臨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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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先生之語傳到容境耳中的時候,她正在松華堂,是方與陳先生談論完那篇《過秦論》。
容襄將那番話原封不動地轉述后,她凝了凝眉,半晌方道:“且知會了祖母,她老人家定要開懷一番的。”
而后,如什么都沒發生一般,她回到自己的案前,繼續為《過秦論》作注解。
倒是容襄似還有話說,卻到底不忍擾了她,只得作罷。
至午膳時,松華堂外忽傳來幾聲吵吵嚷嚷的響動,容境微蹙蹙眉,容襄便起身到了外面查看。
卻原來,是有人特意來,指名要尋容大小姐比試。
容襄心下冷笑,面上卻還恭敬,不動聲色止了那幾人向前的步子,道:“大小姐適才正與先生談學,一時還不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