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打在她身上,很快便沾濕了她月白的如意云紋散裙,她加快步子,正待往一側的西屋去取傘,對面已施施然小跑來一個霜色青竹紋直綴的身影,輕喊道:“境姐姐。”
言語間,他人已到她面前,見她一頭墨色如緞的長發盡濕,忙踮起腳尖,將自己手中大半的紙傘打在她頭上,渾然不覺自己一側的衣肩,霎時就被濺濕。
“境姐姐,我,來給您送傘。”他輕笑著,湊到她身邊,和她一道立在了傘下。
她的神色隱在雨霧中,云深霧繞般晦暗不明,“小小。”
聲音不大,他卻聽到了,“嗯?”他輕側了眸,看她。
她卻似透過他,看向了更遠的地方,開口的聲音,淡然輕飄,“我沒有你想的那樣不食人間煙火,也更不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神明。”
她言罷,拿過他另一只手上的油紙傘,徑自又回了膳房。
洛瑕一個人立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清透的眸子染了濃重墨色。
直到容境端著湯藥回來,他還一直在那里,任雨水打濕他的袍裾和袖角,依然站姿筆挺如松竹,透著股孩子氣的固執與倔強。
容境的步子頓了頓,她不由走到他面前,眉間微蹙,“下著雨,怎么不早些回去?”
他在看到她的一瞬露出淺笑,“境姐姐,我在等你啊。”
她扔下手中的傘,走到他的傘下,一手仍穩穩端著湯藥,一手卻拉起他的手,話語微嚴,“手都這么涼了,快回屋罷。”
她說著要拉了他走,他卻輕輕止了她的步子,將自己的手從她手中一點點抽了出來。
她眸底諱莫如深,未發一言,只將空了的手緩緩合攏,平靜地垂在了身側。
他從袖口摸出一方干干凈凈,又包裹得整齊的錦帕,單手小心地將錦帕抖開,露出里面那塊仔細包著的馬蹄糕。
然后,他輕抬了眸看向她,道:“境姐姐,每當我開心或不開心的時候,都會吃一塊馬蹄糕,它滋味清甜,一入口,所有的快樂就都摻了甜意,所有的苦澀就都化為微甜。”
“我,不知道您為什么突然不開心,但我想解開您的不開心。”
他說著,將那塊馬蹄糕送到她唇邊,認真道:“您嘗嘗,好嗎?”
她望著他的眼眸,緩緩啟唇,對著那馬蹄糕輕輕咬了一口,兩口,三口。
到第四口的時候,本就不大的一塊馬蹄糕所剩僅余幾點碎屑,一陣風吹來,他一時不察,由著那忽起的風帶走了點點碎屑,也帶走了他指間的錦帕。
而他指尖透著淡淡的粉,瑩白溫軟如上好的美玉,一下子展現在了她眼前。
她似受了蠱惑,就那么微一低首,將他嫩白的指尖含入了口,輕輕一咬。
他渾身一僵,指尖酥酥麻麻的感覺清晰地傳來,使得他整個人微微一顫,想縮回手,又被她制止。
“境姐姐?”他輕顫著,出了聲喚她。
她似有所覺,舌尖在他指尖重重一點,方罷了休。
只是不曾想到,僅僅是他指尖的滋味,就這般奇異的美好,讓她不自禁地想要更多更多。
他在慌亂中收回了手,然后緊緊背在身后,低垂了眸子。
心如小鹿亂撞,他面上再如何強作鎮定,也掩不住心間的點點悸動。
前世嫁與沈縈三載,他也從未體會過這般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