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自始至終蘊著淡笑,一派風清月朗,從容不迫,可若仔細瞧,便能發現她指尖有幾分發緊,竟也是緊張著的。
洛瑕便感受到了,他在蓋頭下抿抿唇角,小心地反手用力,輕捏了捏她的手心。
他慣常嬌貴,指腹柔柔軟軟的,而全不似她,有著因常年習劍而留下的薄繭,掌心略顯粗糲。
此時被他這么小心翼翼地捏上兩下,頗有幾分被小嬌貓用厚軟的爪墊輕撓一般,勾人心魂。
她眸底色澤微深,握著他的手更緊幾分,面上卻不動聲色地續往前走,終于,到了主屋門前。
沈正君為二人啟了門,她便拉著他走入,然后,不顧沈正君及身后眾人的一臉詫異,她反手閉了房門,手臂間輕一用力,便將身畔的人一把扯入了懷里。
“可想死我了。”她緊緊擁著他,轉首在他頸間,隔著大紅的蓋頭,低聲耳語。
他眸子低了低,悄悄伸出手,落在她腰間兩側環了環,卻沒出聲。
她深吸了幾口來自他身上的淡雅檀香,這才緩步從他身畔退開,整好自己面上的神色,也幫他仔細理好蓋頭的齊整,方回身,又重新將門打開。
時候不長,沈正君不會為此多嘴,隨著入露華院的貴夫們也都極有涵養,無人多問上一句。
“請新人落座。”沈正君已恢復了面上的笑容,揚聲唱道。
隨著這話,洛瑕便被容境扶著,坐到了拔步床上。后面的貴夫們都入了內,周圍有輕細的說話聲,接著,行完壓襟、撒帳的吉禮,便要挑蓋頭了。
有穿著茜紅錦衣的侍子端著如意桿秤上前來,大紅底的方盤上一柄翠綠的碧色桿秤,極相稱。這侍子停步在容境身側,也不多言,只將手中的方盤往前遞了遞。
容境抬手將那如意桿秤拿在手里,往洛瑕的紅蓋頭底下伸去幾分,繼而手腕輕輕一抬,大紅的蓋頭便被撩去身后,露出了蓋頭底下一張明艷絕美的面容。
她的眸色又深了幾分,面上卻不顯露分毫地,將桿秤又原原本本放回了托盤。
這個侍子端著托盤退了,另一個侍子又端著托盤上來,這一次里面盛的,是桂圓、栗子、棗、蓮子一類的東西。
沈正君笑著站過來,兩手在托盤上抓起一把,沖著洛瑕與容境的頭頂便撒了下去,同時口中唱到:
“一對鴛鴦,今夜同床。龍飛鳳舞,花燭洞房。富貴雙全,百年久長。早生貴子,朝中棟梁。新郎新娘,比翼鴛鴦。白頭到老,丹鳳朝陽。糖甜煙香,丹桂蜜糖。夫妻恩愛,地久天長。新郎新娘,兩情綿長。打情罵俏,有個名堂。今宵洞房,大有文章。鴛鴦戲水,鴻案相莊。”
一顆顆果子順著頭頂落下來,滾到床上去,都是輕便的小干果,自不會覺出疼來,反倒有幾分說不出的隆重感。
洛瑕側眸看了一眼,容境雖是站著,卻也被撒了果子,她此時微低著頭,正將一雙深幽的鳳眸落在他面上,有幾分不加掩飾的淺淺溫柔和……熾熱。
兩個目光撞在一起,洛瑕頰邊一紅,忙轉了眸,唇角卻抑不住地微微上揚。而余光里,她也有幾分不自在地轉了頭,卻還故作無事人般,輕咳出了兩聲。
沈正君一段唱罷,端著干果托盤的侍子悄聲退去,便又有一個上前來,這回呈上來的,是一只酒壺,和一對鏤著陰陽吉銘的杯盞,要呈給的人,是洛瑕。
是,該喝合巹酒的時候了,而倒酒的人,必是新夫。
洛瑕輕起了身,抬手拿起酒壺,往那兩個杯盞中注酒,直到兩只都雙雙滿盞,方又放下酒壺,將其中的鏤著陽銘的玉盞端起,遞給身側的容境。
“從今往后,我之余生,托于妻主。”
他微微轉眸,輕啟朱唇,吐氣如蘭。
紅袖如云,素腕若玉,瓊漿和玉手交相輝映,泛著醉人的葡萄夜光。